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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长官遇袭


云剑坐在床边。

        如果说,这军营里选得出一张最舒服的床,这张床就已经给蝶笑花用了。他面孔白得透明,睫毛覆下来,纤纤楚楚,如蝴蝶的触须。

        他的嘴唇红得很淡,淡得嫣然。云剑几次想碰他的双唇,又怕碰破了它们。

        已经检查过,蝶笑花被下了迷药,所以至今才昏迷不醒。军营里的军医表示可以采草药试试解这迷药,云剑着小兵陪他去了。

        已经查出来,那个被杀的,是本朝一个散兵。剑就是他自己的剑。估计他撞见蝶笑花貌美,管什么是男是女,竟起了不良之心,推扯间,竟把迷药都使了出来,蝶笑花与那士兵周旋,也不知是怎么夺过那士兵的佩剑,刺到士兵肚子里的。

        云剑想一想应该能想到……但他不愿想。

        他拿起蝶笑花的手,看那纤长手指,苍白无血色,修剪得还是整齐,但崩裂了两个。

        “以前生个肉刺儿,都要撒一会儿娇。”云剑心里想,“等醒了,看这伤口,不知怎么哭。”

        幸好是洗干净了。蝶笑花好洁,云剑晓得。云剑自己也好洁。但云剑这脾气,真若有什么血秽,他也挺身直管趟进去,趟上了岸了,哗啦啦再冲个干净。蝶笑花这脾气,却是一丝秽也受不得,只要被他看见,纵洗了,也存在心里。

        趁他没醒之前,洗干净比较好。

        自然是云剑亲自动手。这活儿,让给谁都不相宜。云剑洗得很小心,似收拾一枚珍脆至极的古玉,洗完了,亲手涂抹香泽面药——七王爷当年的馈赠。合是用在了这里。

        衣裳也是云剑自己的。质料极好,连云剑自己征战时都不穿它,怕糟蹋了物色,如今给蝶笑花穿上了,宽大了些,似弱弟借了兄长的衣袍。

        被子、枕头,都是很好的。

        这只受了伤的蝴蝶。怎么还不醒呢?

        张神仙捧了药进来。看见云剑的动作,驻了足,要退转去。

        云剑手里仍握着蝶笑花的手。道:“进来吧。”

        张神仙把新熬的汤药端进来,待放桌上,云剑已伸出手。张神仙警告道:“烫的。”

        云剑无畏的笑一笑:“知道。”

        他这只手,血里火里。去得多了。张神仙端得的碗,他端不得?

        张神仙无奈把药碗交给云剑。立在那里,觉出尴尬,明明就是一个房间、三个男人,那两个男人之间。一躺一坐,也没说话,偏偏就有那种粘缠。似乎空气因了他们都不一样,多一个人都碍事。

        “呃。那我走了。”他总算醒悟。

        云剑点头:“不送。”

        张神仙想想还是忍不住问:“真的没事?”

        “什么?”云剑看着他。

        张神仙挠头:“那追杀的到底是……”

        “我明白。”云剑道,“你出去吧。”

        张神仙犹犹豫豫的出去了。

        云剑回顾仍在昏迷中的蝶笑花,不是不感慨的,忍不住就埋怨:“你啊你啊,真能惹事。”

        其实现在倒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好时候。以前家族在他身上有太大期许,他不能给蝶笑花过明路。现在呢,他已经扬名建业,倒可以考虑一下韬光养晦,避免功高震主、皇帝起疑了。

        还有什么比痴恋戏子更让皇帝放心的呢?七王爷的榜样在前头!

        云剑试了试,汤药不是那么烫了。他含一口,喂蝶笑花。

        昏迷的人,怎么喂汤药呢?也只好这样,手臂挽着颈项,把他扶起来,吐一口进去。

        蝶笑花双目微动,云剑一呆,舌尖仍送过去,蝶笑花猛然呛咳,云剑仓皇把头让开,药泼了半床,连他大腿都溅上,热还是有点热的,他闷哼一声。

        蝶笑花咳着、喘着,指着他:“你、你——”

        云剑苦笑替他拍胸,又拉裤子:“我这腿……”

        蝶笑花拍开他手,扑到他怀里,且捶且哭,拉开他外袍,往他胸口肉厚的地方一口咬下去,云剑只有受着,觉着细细的牙咬进他肉里,细细微微的疼痛,扯着心,咬了一会儿,渐渐松开去。蝶笑花举手要拭唇角,云剑抬衣袂给他拭。

        亲兵听见动静,怕长官遇袭,慌忙进来,在门口就傻在了那里。石化不能动了。云剑头也不回:“下去。”

        亲兵赶紧退下,站到外边,脸上红潮半天褪不掉,心跳得比砍下八百个敌军脑袋还厉害。其他将士围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亲兵没好气:“下去!——将军的口喻!”

        蝶笑花娇吁喘喘嗔道:“这可害了你了。”

        云剑拉起他的手,“蝶儿”一声,叫得缠绵悱恻。

        蝶笑花手也软了。云剑又道:“那个犯死罪的兵,我问了,没人知道他怎么犯禁出去的,也没人知道那迷药从哪里来。若问出来有同伙,我全斩了,给你出气。”

        蝶笑花不领情:“我是要这出气的吗?”想想又更生起气来,“我这种人有什么气可出?本就不该杀他的!一辈子**,倒想立一朝牌坊,谁信?罢罢罢!我给将军手下抵命才真!”

        云剑手指按住他的嘴唇:“他是该死的。我问你,追杀你的人又是谁派来的?”

        蝶笑花低头不语,片刻方道:“我是害了你了。”语调微微的颤。

        云剑问:“皇帝?”

        蝶笑花不答,面色如死,却是默认了。

        “哎,”云剑笑道,“看我们,正事都忘在一边。”

        蝶笑花低着头:“我是该一开始就说的。我……”

        云剑拿起刚才就手儿搁在桌上的药碗:“泼了要有一半。你先喝吧。我叫他们再煎。要是不好,我让他们换换别的。还不好,就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另选神医。”

        蝶笑花满脸恐慌,拥紧被子:“我不回去。”

        “你还真能把天捅漏了?”云剑似笑非笑。

        蝶笑花就哭了。他眼泪噙在眼里好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这个样子,对付别人是尽够了。云剑怎么样呢?他看都不敢看。怕多看一眼,多露一分破绽。

        台词倒是练习过多次的,应该没问题。他对云剑叙述了怎么被皇帝追杀的经过:大概就是皇帝逼奸不成,恼羞成怒,把他追到这里。

        云剑当然要问,皇帝怎么见到他的?

        蝶笑花就说七王爷为救唐静轩时,把他送进去的——这倒是实话。

        后来皇帝又捉了林代——这倒也是实话。

        他想救林代——这也不算说谎。

        所以结果就变成他落入皇帝的魔爪啦!

        这个“所以”,当中就颇可商榷了。被他这样轻飘飘带过来,仿佛也顺水流觞、不见破绽。

        这一段还可以顺口带过,后头一段却不能含糊的。

        云剑不着急,拿了勺子且喂他喝药,似乎这才是最重要的是。

        也许喝药确实重要:你爱他,给他续命。你恨他,一样给他续命,好叫他偿债。就像不久前刚被人炮制的那个牯牛。

        蝶笑花一口一口把这药咽下去。

        咽完之后,他就给云剑说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个小伙子,血气方刚,在街上看见一个仗势欺人的,上前挥拳就打。可惜人家是真有势啊,找人来抓他。这时候,是一个戏子救了他。

        戏子就是蝶笑花。而这个小伙子逃出去之后,辗转在京城谋到了一份差使,先从底层武夫做起,身手好、又用心、又细致,慢慢的做到了禁城守卫。就是他认出了恩人,把蝶笑花救出去。

        他还交了几个过命的朋友,一起帮他救蝶笑花。也真是付出了性命。一路北逃,他们一路的被杀。最后到了云剑军营边,他们都死了。蝶笑花本来该被抓回去的,但剑影已经出现了,救了他。

        云剑听完这个故事,沉默了片刻。蝶笑花担心的想:他有没有相信呢?

        好处是,云剑也永远没办法找到证据,证明他说的是假话——

        云剑他难道还能回京城向崔珩求证不成?

        崔珩最近心情不好。皇宫里的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捋了他的虎须——哦不不,是龙须。

        可是真龙天子为什么低气压呢?难道是每个月的大姨妈上身?大家都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天气不好罢!

        宫中有几个宫人感了时气,发作了时疫。底层还不妨些,麻烦的是那些靠近主子的,只怕过给主子,甭管有没有染上,先就灌下一大碗汤药,是预防的。若有了点症状,甭管轻重,再灌下一大碗汤药,要是确诊了发作时疫的,就暂迁出去,省得病气过着太后。自从陆续有一打宫人确诊时疫,司药就特别批了些香药在各宫蒸熏,好作预防。其他药粉药丸,更是常备的了。

        崔珩低气压之后,大家顿时就全部开始担心:怎么办怎么办?会不会皇帝也给传染上了?

        有些地位高的主儿就瞎操心:这个宫、那个宫,查、查、查!看哪个宫人把病气过给皇上的!

        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士就很郁闷:明明是宫外人来的!但皇上不让说……谁有几条命不怕死敢往外说呢?

        最可怜的是太医们:甭管皇上的身子骨是为什么起开始不爽的,他们都得给治啊!开的方子还要经得起推敲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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