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直播第8天

过了秋分，小河村的村民们又到了四季里最忙碌的季节，每天都是天刚亮就出门割麦子，天黑回家后还要在院子里打麦，忙到大半夜才能上床睡觉。

        金焕文刚收割完一垄麦地，坐在地头的树荫下，一边啃着黑面掺糠做的饼子，一边抬头看天上的仙宫。

        就这样看着，又凉又硬的饼似乎都没有往日那么喇嗓子了。

        “金宝，又在看神仙啊，神仙是能帮你收麦子，还是能帮你种地？”路过的李石头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金焕文涨红了脸：“石头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再叫我的小名了。而且朝廷可是张贴了公告，神仙下凡就是来帮助咱们的。”

        李石头撇撇嘴，这个金宝真以为自己读了几年书，就成了读书人了？现在还不是要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天天下田种地。

        听说金宝他妈送他去县城读书，居然花了几十两银子！这钱都够他娶个媳妇儿了。

        在李石头朴素的认知里，读书就是一件花钱还没有用的事情，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样，说的好听，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石头正要离开，就看到金宝像是见了鬼一样，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天空，语无伦次：“石头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李石头抬起头，看到一串饱满的麦穗占据了水镜的大半个画面，粗略一看，竟然有六条小麦穗，上面的麦粒也都是颗颗饱满，似乎都在闪着金色的光芒。

        “亲娘咧……”李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地里捡起一根掉落的麦穗，麦茎上只有可怜的两株麦穗，麦粒有小半都是瘪的。

        今年春天雨水充足，收成要比往年还要好，村里的人都兴高采烈，干活的时候还在合计，等交完税赋，余粮够全家人吃一年的饱饭，冬天也不用出去干活，总算能好好歇息一年，有功夫的还能把自家房屋也修葺一番。

        可现在跟神仙手里的麦穗一比，李石头满腔的热情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这时，水镜里的画面变了。

        一旁的仆人从方正的屋子里推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器具，看起来像是家里用的铁犁，但比铁犁要大上不少。

        李石头有些失望，他还想看看仙宫的牛长什么样，会不会比村里的老黄牛还要壮？

        他没想到，仙宫的仆人居然还要亲自犁地。

        看着这个架势，他难得聪明了一次，难道神仙要教我们种地？

        他还没开口，金宝就扯着他的胳膊，激动地喊：“石头哥，我去西头，你去东头，叫上村里的人一起看神仙种地！”

        李石头也意识到了，他穿着破烂的草鞋，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在田地间狭窄的土路上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喊：“花儿他娘，小狗子，你们快往天上看！”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收割了一半的麦地里，所都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顶着大太阳，抬头看天上的水镜。

        梁书航的舅舅推着小型旋耕机，选了一片还没开始播种的菜地，赞叹道：“真没想到你们城里的孩子，居然还会对种地感兴趣？”

        顾新蝉愣在原地，看到屏幕上的信仰值正在疯狂地增长，就这么一会就变成了5000多。

        她在心里暗自激动，一定是皇帝发布的公告起了作用，百姓们不再敬畏天上的水镜，有很多人正在看直播！

        想到这儿，和楚国正在看直播的无数百姓一样，顾新蝉目不转睛地盯着舅舅的动作。

        舅舅将旋耕机轻松地推到田边，一扳开关，熟练地快步跟着机器往前冲，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开出来一道深沟。

        顾新蝉或许不清楚这样的速度意味着什么。

        小河村的村民已经惊呆了。

        每次过完年开始耕地的时候，没钱的人家，全靠壮劳力辛苦操劳大半个月，才能把所有的土地翻耕一遍，有钱的人家则是去县城租头牛犁地，这样会轻松许多，但也要花七八天的时间。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神仙用的是什么宝贝。

        不一会，舅舅就将半亩地简单翻耕了一遍，他返身从屋里拿了两袋白菜种子，递给顾新蝉一袋：“来，你试试？”

        原本平整的田地上多了一道道沟壑，两条沟的中间是一道高高隆起的泥土，舅舅抓了一把麦种，跟顾新蝉解释：“这点地也用不上播种机，咱们种个一垄刚好能赶上开饭。”

        顾新蝉在视频里看过播种机，手工播种正合她的心意，播种慢一些，才能让大楚的百姓也能看清楚。

        她跟在舅舅的身后，将种子均匀地洒在拱起的土地上，问道：“为什么不种在旁边的沟里呢？

        舅舅跟她解释：“种子间距合适才会长的更好，而且等到明年春天，就能在沟里种上其他的蔬菜，这样轮流着来，土地的肥力才能恢复。”

        顾新蝉半知半解。

        小河村的村民也从没见过，居然会有人这样种地，两行种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得少多少收成啊？

        金宝伸长了脖子，盯着画面不远处的麦田，每一株麦苗之间的间距，似乎也是这样隔了半个鞋码的距离！

        他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要照着神仙教的这个方式种地！

        带着这份冲动，金宝愣是在日头刚落下的时候，就把今天要干的活干完了。

        回家的路上，他发现今天的小河村要比以往都要热闹，一群人聚成一堆，一边搓麦子一边聊天。

        “我说的是真的，神仙的麦地比咱们村子都还要大！”

        “也不知道神仙每天都吃什么？”

        “我看见了，杀了两只老母鸡呢！”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羡慕的回应。

        “为啥子神仙要那样种地呢？”

        旁边的人嘻嘻哈哈：“你要知道了，也能做神仙了！”

        “神仙说的肯定是对的，要不咱先在家里的菜地试试？”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无数像小河村这样的村子里。

        回到家的金宝，把脸搓洗干净，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娘！今天冬天，咱们按照神仙教的法子种麻杆吧！”

        金宝已经等不及明天春天了。

        周秀正在缝补儿子的衣服，她自然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可她仍十分担忧：“冬天种地的话，地休息的时间不够，明年开春还怎么种麦苗？”

        麻杆都是更穷的村子才会种的，不需要太肥沃的土地，冬天也能种活，开春成熟后就能卖到县城里的成衣店做麻布。

        小河村依山靠水，村里的地都是数一数二的良田，从来没人会种麻杆这样的作物，那不是糟蹋地？

        周秀的话却让金宝突然茅塞顿开，他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怪不得，怪不得神仙要这么种地，今年种堆起来的地，明年还能继续种到旁边的沟里，原来是这样”

        金宝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娘，你相信我，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天上的神仙，这一次要是成功了，明年咱们就有钱了，到时候我给您买个大金镯子！”

        周秀虽然无奈，但脸上还是泛起浓厚的喜意，儿子考了几年都没考上秀才，但他一向聪明懂事，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周秀心想：就算明年的收成不好，大不了……她还有几件压箱底的嫁妆

        她看着天上的水镜，挂在天上此时就像是另一轮月亮，散发着幽静的光，周秀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求神仙保佑我的金宝，一切顺利。”

        顾新蝉并不知道，今天的直播在楚国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从小衣食无忧，自然不清楚，底层的百姓就像是一颗生命力旺盛的杂草，只要抓住一点水分和机会，就会拼命地往上生长，从泥土中钻出。

        他们虽然不识字，但也有着流传千年的智慧和经验。

        她这会正开心地看着面板上的信息。

        【信仰值：39868】

        这也是顾新蝉第一次意识到，直播有多么神奇。

        一下午的时间，顾新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河边玩耍，硬是厚着脸皮跟在舅舅身后，孜孜不倦地问着各种粮食种植的事情。

        舅舅的解释比资料里说的要更简单易懂，顾新蝉听明白后，便放弃了一开始想要种植小麦的决定。

        像小麦、水稻这类粮食，华国已经培育出不少新型、高产的种子，但决定产量的还有更多更复杂的因素，在生产力匮乏的楚国，单靠人力劳作很难保证产量。

        顾新蝉：“那有没有种起来简单，最好是南北方都能种植，收获期短但又能吃饱的东西？

        舅舅思考了好一会，才回答：“你这个条件也太多了但你别说，还真有这么一种作物，土豆！”

        随着他的讲解，顾新蝉越听越觉得，土豆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收获期只有3-4个月，可以和小麦一起套种，最重要的是，土豆的亩产竟然能高达6000斤！

        顾新蝉清楚，或许在楚国种植土豆未必能达到这么高的产量，但即使只有一半也足够了！

        要知道，一个成年男人如果每天都能吃饱饭，一年需要600斤粮食，一亩地的产量就足够养活一家人了。

        看着顾新蝉一脸兴奋，舅舅心想，难道这姑娘家里有人准备搞种植？

        他连忙说：“但是种土豆也有一个缺点，土豆不易储存，国内每年的产量这么高，要是没有销售渠道的话，卖不出去可是要赔钱的！你见过哪个人天天吃土豆？”

        不易储存？天天吃土豆？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顾新蝉扬起笑容，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孙叔叔！”

        舅舅被小姑娘搞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你家里人要是真打算种土豆的话，我这边多少也能帮上点忙，等会我把手机号给你，有事随时找我。”

        或许是因为下午说了太久的土豆，今天的晚餐也多了好几道用土豆做的菜，土豆烧鸡，醋溜土豆丝，土豆饼

        晚餐过后，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吹着风聊天，顾新蝉却安静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晚霞胡思乱想——

        她要带多少种子回去？

        土豆能在楚国顺利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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