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病

　　“孽徒，教了你一早上就给老子这么一首……诗？看老子今日收了你。”严太傅手持大棍，怒目圆睁。眼看着一大棍朝我打下，我惊醒。

　　想起梦里的严太傅的脸，又怀疑自己梦见的不是太傅，而是夜叉。欲抬腿翻身，却觉得有什么压在被上，原来是小狐狸的腿。小狐狸的腿压在我的腰间，手压在我的胸口，我推了推，推不开，想踹，腿又被压住。于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了。

　　堂堂一国之君，就这样的睡姿。

　　突然想起什么，我掐指一算，明日便是我与母后约定的日子。

　　我一点点挪出自己的身体，起身点上蜡烛，听宫女说，只要拿着出宫腰牌就能出宫。

　　我起身四处翻找，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第二日，我支开了随侍的所有宫女，一个人在皇宫转悠。

　　转到御膳房，突然想起御膳房肯定常常出宫采买，我走了进去，御膳房总管笑眯眯的看着我，“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今日的吃食感觉不大新鲜……”

　　“殿下指今日的糕点吗？”

　　“我感觉那糕点是昨日做的。”

　　“昨日做的怎么会热乎呢。”御膳房总管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瞪过去，总管立刻闭嘴。

　　“我问你，食材可是每天采买？”

　　“这个自然。”

　　“那今日什么时候去……不是，你们每日都什么时候采买？”

　　“一般晨起便采买好了。”

　　“这么说，今日已采买好了？”

　　“回殿下，没错。”

　　我心那个凉，晨起我能不惊醒小狐狸么。何况，今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我在宫门口转悠，想着不然干脆去求小狐狸，正打算走，却听身后有人说，

　　“殿下，陛下吩咐了，若殿下要出宫，可随意。”

　　“嗯，嗯？。天哪！”我仰天长叹，如果我本来就可以出宫，那我早上忙什么，唉，惊喜来的太突然，我却有些猝不及防。

　　“陛下说殿下今日要出宫，故而让卑职在此等候。”

　　“哈哈嘿嘿呵呵”，我开心的拍手，心里却把小狐狸骂了无数遍，早点告诉我，我还用在皇宫晃那么久吗？

　　朝宫门走去，果然，身后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吩咐了，若是殿下出宫，要我随侍保护殿下。”

　　“小狐……陛下费心了。”我心想，“你们跟着我又怎样，甩掉你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走出宫门，我后面跟随了三十多人，我咬碎一口老牙，忍不住问：“有必要这么多人跟着我？”

　　“殿下安危最为重要。”

　　我翻了个白眼，“你带这么多人，我还怎么玩？”

　　“殿下随意。”

　　我指了指他，咬了咬牙，“你说的哦。”

　　我冲进人群中，听到身后鸡飞狗跳声不绝于耳，心中暗笑。

　　转头，后面已经不见了众士兵的影子，呵，这些人，还想和我斗。

　　我打开手中一张绢制的图，图上是密密麻麻的小篆，不，是小篆里藏着只有我看得出来的图案。

　　我雀跃地朝图案所指的方向走去，不知母后是否真的会来，还有云修，我扳着手指数着，时间就快到了呢。

　　我到了约定的地方，约定处有一家小店，卖的是清汤面，我走进店里，将手一翻，藏有母后玉牌的一面对向店主，“听闻店家这儿种了一棵绿色木芙蓉，我有幸到此，可否一观。”

　　“木芙蓉花开正盛，公子请。”

　　我随着店家到了后院，后院却不止一棵木芙蓉，而是一片芙蓉花色，我进了芙蓉花林，倚在芙蓉花树下，肩上落了一朵木芙蓉花，已然枯萎，我拿在手心，紫红色的花枯瘪着，俨然一个迟暮的老人。我蹲下，将枯萎的芙蓉花埋在花树下。

　　我看着日光西斜，心一点点冷了下来。母后骗了我，她为什么骗我，她说，云修和她都会来。

　　其实她说的时候我便不信，不信她会来看我，我知道她是骗我的。

　　她说，“云儿，你拿着这绢，按从前母后教与你的，每年此时，便到这里，母后和云修有机会都会去看你，若是没有机会，到日暮西斜，你就自己回去吧。”

　　是了，母后说的是有机会，并不是一定回来，而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看着日落西斜，橘色的光芒洒在木芙蓉花树上，我身上也落了许多枯萎的木芙蓉花。

　　店家是位白须老者，我现在方才看清，俨然仙风道骨的一位老人，却在这里卖清汤面。

　　“不是说有绿色的木芙蓉花么？”我问。

　　“这世上没有绿色的木芙蓉花。”

　　“那母后为什么说有。”

　　“殿下，有无皆在尔心，殿下若是觉得有，便有了，若是觉得没有，便没有了。”

　　我惨淡一笑。

　　“殿下今日见不到母亲，皇后自然也见不到儿子，殿下远离母亲是殇，于皇后言，亦是如此。濡沫之情，可谓互通之。”

　　我垂目，将手中的芙蓉花丢开，“我知道。”

　　我只是失望罢了。很久以后我想起今日，这大概是母后第一次骗我吧。

　　良久，老者躬身道：“天色晚了，殿下不妨吃些东西。”

　　我随老者回到店里，店里立刻闯进三十多名士兵，我呵呵笑着，领头的士兵看向我，垂手，“殿下，我等找殿下一下午了。”

　　我旁边的老者面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平静，笑着招呼，“各位官爷久等了，我这就吩咐给各位官爷上面。”

　　士兵们给我空出了一张桌子，我坐下，把玩着一朵开谢的木芙蓉花。

　　“殿下都去了何处，我等几乎找遍了京城？”

　　“你是要过问我的事？”

　　“卑职不敢。”

　　老者随众伙计将面端上，我的面，却是老者亲自端的，老者递给我一双雪白的玉筷，我接过的瞬间，有一个物什掉入衣袖。而众士兵，却盯着老者手中的筷子，这是上好的羊脂玉。

　　我笑笑，“这双筷倒是别致。”

　　离近了，我看到玉筷上雕着并蒂莲云花纹。

　　老者一笑，“这是多年前一位姑娘所留，我今日见公子，觉得公子有那姑娘三分神韵，故而拿出这玉筷。”

　　“殿下，这双玉筷可否给卑职一观。”

　　我叹了口气，“你什么都要看，这碗汤面你是不是也要看上一看。”

　　“殿下提醒的对，来人，看看殿下的面可有什么不妥。”

　　我气堵在胸口，紧盯着行至我身前的士兵，士兵被我盯的发毛，颤抖着拿出一把银匕，小心翼翼探入我的面中，匕尖触面，没有变色。

　　我咬牙，“有趣，你们随身还带银匕，银质柔软，这匕首是用来切豆腐的吧。”

　　“殿下有所不知，银匕用玛瑙刀反复打磨，可以变硬，这匕首是医者用来刮除腐肉的。”

　　我脸色一沉。

　　“不过这银匕只是我等随身切肉罢了。”领头的士兵呵呵笑着，后来我才知道，这人是萧志域的第二个儿子，叫做萧虎。

　　我看着呵呵笑着的士兵，把手中筷子放下，“我还有许多东西要买，你们随我来”。

　　行至宫门前，我对着三十多名累的气喘吁吁的士兵，问道，

　　“你们秦昭的士兵体力这么不济？”

　　领头的统领萧虎把身上沉甸甸的麻包往地上一扔，“殿下，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买的东西自己提。”

　　“我提？你确定？”

　　又有士兵对萧虎耳语几句，萧虎面色一滞，我不知道士兵对萧虎说了什么，只知道从此我睚眦必报的品质众所周知。

　　我走近领头的萧虎，笑道：“萧将军，萧迟是你什么人？”

　　“吾兄。”

　　“我和他可是好朋友。”

　　我见萧虎不可思议的神色一闪而过，低声向我赔笑道：“常听吾兄提起殿下，每次提及都是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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