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湖传言

羽杉轻声安慰了少女两句，听到嗔道人问起，心念一转：这二人乃是道门名宿，说不定有什么法子。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倾城与琴儿乃是旧识好友，我寻思着到这里来说不定对恢复她的记忆会有帮助，这才千里而来。”

        听了来龙去脉，嗔道人也是唏嘘不已：他虽然是因为在邺城西南十里亭的一番争吵才认识的琴儿，但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并无反感。尤其是七月初七倾城剑派开山，她与倾城并立高台，一举一动皆有大家风范，更添欣赏之意。谁知竟会遭此不幸？

        式洞道机也陪着叹了口气，芳华妙龄遭此灾劫，实乃不幸。但是遗世独立……他不由说道：“可如今倾城剑派山门紧闭，如何进入呢？”羽杉闻言一愣，听这二人话中之意是要进入倾城剑派？当下问道：“怎么，二位前辈也是来寻倾城么？”

        嗔道人怕式洞道机拉不下面子，抢着将事情说了一遍。一听是为了正事而来，还牵扯到倾城的师尊，羽杉点了点头，取出枚书简来运功发出，这才说道：“倾城师姐因为山门初创，百业待兴，故尔封闭山门雕琢弟子。但也想到会有故友探访，便制作了这通传书简。晚辈有幸，得赠一枚，这才敢冒昧而来。”

        见羽杉怀有书简却还先把事情问清才发出，嗔道人虽能理解却终是略有不快。式洞道机倒有些赞赏：问清事情来由才动用朋友间私密之物，为朋友如此尽心，这少年人着实不赖！

        那书简化作一道白虹直入云端。过不多时，云海之中霞光绽放。云海翻涌之间现出一个圆洞，一道白光射出，笼罩在四人一兽身上。四人一兽不由自主地双脚离地，朝那云海扶摇而上。

        “是扶摇神光！”嗔道人惊道。“扶摇神光？”这可是神仙谷的神通，神光所向，收摄万物。用以拿人取宝，无往不利。此间竟然有人通晓这等神通，式洞道机不由得对这倾城剑派生出三分的敬意来。

        少女才不管什么神光不神光的。自她通晓世事以来，还是第一次飞在天上。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向下看去，但见无边树林如玉，月牙坡周围的草地便如同翡翠般镶在翠玉之中；点点的湖泊湛蓝，又恰似蓝色宝石点缀其上。“呵呵……”少女乐得直笑。要不是身在神光之中无法行动，早就手舞足蹈起来了。皓月也来凑趣，长长地嘶鸣着。

        羽杉虽然会御风而行，但也只是离地数丈而已。此时身随神光，恍如飞仙一般直入云海，也是激动不已。而看着雀跃的琴儿，更是让他心中畅快欢喜：比起以前那个脾气有些古怪、会把心事藏起来的琴儿，现在这个样子的琴儿显得更加可爱呢！

        同样的笑声落入嗔道人耳中却令他有些唏嘘，看着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变成现在这样懵懂如孩童的样子，他又是惋惜又是羡慕：无知无识，无欲无求，也就没有了这多的烦恼。式洞道机也心有所感：式微子能有这少女十之一二的心境，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了。

        忽然头上一凉，驱散几人心中的百般思量。抬头一看，却是一道瀑布从那浮山之上飞流而下。到得此处冲力消散，化为一片蒙蒙细雨，细细雨珠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虹光。如此奇景世间少有，几人只觉无形之中心境提升不少。

        扶摇神光至此也突然加速，穿透层层云障。几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然踏在了遗世独立之上。“贵客远来，不胜荣幸！”淡淡一声，倾城从假山后面走出，看了羽杉一眼。

        虽然明知道羽杉来必然带着潮祭，但她还是忍不住在这清幽之地见他。只是想不到羽杉不仅带了潮祭，还带了两个老道士。于是准备出口的“嘉宾远来”硬生生变成了“贵客远来”。

        羽杉冲她笑笑：“师姐！”少女却是又往羽杉背后缩了缩，紧紧拽住他的衣服。这个漂亮的大姐姐让她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只有牢牢抓住羽杉才令她稍稍心安。

        倾城见了不由一笑：“哟！琴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怕我把他抢走不成？”话说出口，自己心里先苦了一下：真心之言却只能当做玩笑说出。没想到少女竟真的点了点头，干脆整个人都藏到羽杉身后去了。

        “呃——”这一下倒是出乎倾城的意料，早已准备好用来斗嘴的话全都憋在了肚子里。嗔道人不由一笑：自己刚才，不也跟倾城一种反应么？当下上前一步，小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顺便表明了自己和式洞道机的来意。

        失忆？乍听此话，倾城竟然心中一喜。但看眼紧紧抓住羽杉生怕他会飞走的潮祭，她又不由一叹：失忆了又如何？不是自己的终是抓不住。而听完嗔道人接下来的话，倾城心中更加凄苦：是啊！自己已经是一家教主了，凡事都不能由着性子来了呢！当下挥手叫来衡商，引着几人往大堂而去。

        日已西斜，水畔小镇炊烟袅袅。索隐玉信步走进一家点心铺，老板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客官要点儿什么？”索隐玉四下看看,随口问道：“都有些什么？”

        “上好的杏仁酥、绿豆糕，最好的还要属小人祖传的蜜三刀！那可真是咬一口顺嘴流糖。在这大溪镇，再没有比小店更好的了！”老板说着将那三样点心一样取出一些，嘴里还兀自不停：

        “客官您不知道，小人这蜜三刀那可是父传子，子传孙，传男不传女这么一辈辈儿传下来的。到了小的这一辈儿更是精益求精，远超祖辈手艺。因为小店这蜜三刀实在是这方圆百里的一绝，大家都不叫我的本名米小二，改叫我蜜三刀了！”

        索隐玉拈起几块尝了，这蜜三刀果然没有夸口，三样点心味道都很正宗，当下拍了拍手道：“不错！每样来一包！”“哎——好嘞！”老板蜜三刀眉开眼笑，取出几张荷叶去包点心。

        索隐玉则朝门外看去。小店对面乃是一家客栈，时已黄昏，又兼这大溪镇临近漕运水路，客商来往不绝，客栈的生意极是兴隆。忽然索隐玉身躯一震，看向客栈一角。那里，几名大汉正在饮酒谈笑，十分开怀。

        “客官，客官……”蜜三刀连喊数声，索隐玉才回过神儿来。“您的点心！”蜜三刀将用荷叶包好的三样点心送上。索隐玉接过，付了钱，指着那几名大汉问道：“老板，那几个人是镇子上的吗？”

        “哪几个？”蜜三刀买卖做成，心情大好，也就好说话了。“就是那边窗户底下，衣服上绣着水纹的那几个。”索隐玉又指了指。“他们啊，”蜜三刀终于看清，“他们是东海波海山庄的人。那波海山庄控制着这大江大河一半儿还要多的镖行生意，别提多厉害了！”

        果然！可是……索隐玉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怎么听说这波海山庄早在几年前就被人灭门了？”听到这句话，蜜三刀似乎吃了一惊，忙看看对面那波海山庄的几名大爷，见他们还在吃喝，这才将索隐玉拉进店里埋怨道：“哎呦我的客官爷，这话可不敢乱说啊！要是让对面几位爷知道了，非砸了我的小店不可！”

        “怎么了？”见这老板吓成这样，索隐玉不由皱眉：波海山庄，还是老样子么？蜜三刀做贼似得左看右看，确定左右无人这才小声说道：“客官您说得不错，几年前波海山庄的确被姓索的一家勾结外贼打得七零八落险些灭门。好在羽家的羽天飚、羽天飘二位主持大局，重建了山庄。二位庄主还好些，可就是门下弟子不许旁人议论当年之事，否则就要杀人的！”

        蜜三刀又说了很多，但索隐玉脑海中却只剩下一句话不停回响“姓索的一家勾结外贼”。姓索的一家？可不就是在说我们一家么？勾结外贼？如果没有记错，当初反对收留那些人的，正是索家吧！倒是重建山庄的羽家力排众议收留了那些人。莫非……不！江湖传言最不可靠！

        索隐玉想到这里看了喋喋不休的蜜三刀一眼。怀疑之心一起便再难消除。本来只是有些嘴碎的蜜三刀，此刻在索隐玉眼里却俨然成为了一个拨弄口舌、搬弄是非的小人了。

        太行之境。

        从遗世独立的云端下来，羽杉的心情是郁闷的。在上面逗留的这几天，羽杉与倾城带着少女转遍了整个倾城剑派，还请嗔道人帮忙还原了几个情景甚至羽杉还和倾城假装亲密刺激少女，却都没有让她记起一丝一毫以前的事情。惟一的收获就是少女更加黏着羽杉了，这让羽杉多多少少还有些欣慰。

        少女却是松了一口气。那上面虽然好美，可是那个叫倾城的姐姐对哥哥虎视眈眈的，哥哥看上去对她也很中意的样子，真害怕哥哥被她抢走呢！想到这儿，她不由拉着羽杉的袖子晃了晃，娇声问道：“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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