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兽谷闲谈

赤雪城，东门口。

        “哧！”书符又至，铁镜抓起看了，笑道：“那帮家伙兴致不错，这已经是第三封书简了。咱们老这么不回应也不好，婷儿你看……”“嘘——”洛虎婷示意他噤声，忽然冲到大路中间，朝远方大力挥手：“哥！哥！”

        “吁——”勒马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紧接着便是洛虎丘雄壮的声音：“婷儿？”“还真来了？”铁镜揉揉眼，走了过去。“哥——”洛虎婷已高声呼喊着冲上前去。“婷儿——”洛虎丘也激动地翻身下马。“你总算回来了！”洛虎婷嗔怪一声，却是掠过了洛虎丘，一把抱住刚刚从马上下来的痛苦龙。

        “呃——”已经张开胳膊准备与妹妹拥抱的洛虎丘尴尬不已，惹得刘伶咯咯直笑，刘若轻哼一声。“老虎，总算回来了！”关键时刻还是铁镜够义气，走过来与他拥抱，大礼拍打着他的背，“走，咱们喝酒去！”“对！对！今天有人请客的！”洛虎婷一手揽着痛苦龙的胳膊，一手发出书符，“咱们走！”拉着痛苦龙就往城里走去。

        七杀堂，羽杉等人酒兴正酣，见铁镜。洛虎婷竟然带着洛虎丘一行来到，更加兴奋。刘伶、刘若乍见迎鹤与舞鹤，尖叫着冲了过去。四个女孩子搂在一起，又叫又跳的，让众人看呆了眼。尤其是寒风与洛虎丘。迎鹤一向冷清，刘伶一向端庄。二人还是首次见到她们激动失态的样子。

        索隐玉则是心头猛然一堵：这四个女孩，原本都应该是自己的。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大声地喊出来。到时候大家惊愕的样子一定很好笑，但是……但是为什么就是喊不出口呢？他几次张嘴欲喊，但是看到四个女孩子脸上洋溢的笑容与看向心爱之人之时眼中流露的情意，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到最后不知为何也笑了起来，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夜色如此美好，我只是不忍心破坏。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四个女孩子终于跳够了，各自坐下。水火忽然问道：“羽杉。你们从内城出来的时候跟城主说了些什么？怎么我看她的脸色怪怪的呢？”原来羽杉几人找到木叶老人与独木一秋，二位老前辈对于羽杉的情况也是一筹莫展。众人失望而归，只是在离开时羽杉、鬼面和琴儿悄悄与赤烈雪说了几句话，赤烈雪的神色立马变得怪怪的，仔细看竟还有几分羞红。

        “这个嘛……”羽杉支支吾吾，琴儿抿嘴直笑，鬼面低下头去。“你说！”水火又把矛头对准了鬼面。“呃——”鬼面顿时愣住。“说不说？”水火眼中露出威胁的神色，嘴角笑意更浓。

        “这个……”鬼面一面支吾一面看向周围，却发现几个人要么扭头看风景，要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听八卦。羽杉、琴儿偶尔看他一眼，也全是“自求多福”的样子。豁出去了！鬼面把心一横，说道：“是水阁杉前辈托我们带给城主的话。”

        “什么话？”水火一听，更来兴趣，双眼放光地盯着鬼面。本来佯装看风景的那几个也纷纷扭头看向他。被这么多灼灼的目光盯着，鬼面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又是后怕。但事已至此，也只得说了：“水阁杉前辈说……他说让城主等他收拾好水族的局面，就……就用八抬大轿把城主给娶回去！”

        “什么？”除了羽杉、琴儿早就知道，其余的人无不惊讶地合不拢嘴。娶城主？他还真敢想！

        赤雪城北，大峡谷，十二兽妖。

        很多人都以为十二兽妖指的是十二只实力强悍的兽妖，却不知十二兽妖本来是个地名，指的是赤雪城西源的河谷。因为在山壁上有十二个不知何时开凿的巨大洞窟，里面雕刻着十二只兽妖，故而得名。

        后来玄无际占据此间，啸聚万兽，将此处改名兽谷。更选拔十二只实力最为强横的兽妖册为十二兽妖，居住在十二个洞窟之中，江湖之上才有“十二兽妖”的名号。

        而那个敢想敢说的水阁杉此时就正在兽谷做客。他本来是带着李四平、郎岑、安太保来寻找水南浸与泠兰了解水族具体情况的。但是很不巧，这二人已在六天前进入兽谷秘地万兽窟闭关修行。

        所谓万兽窟，便是指赤雪城西源。一座巨大的山洞，两侧山壁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洞窟。只是其他地方的洞窟里面雕刻的大多是神仙佛陀，此间的洞窟里却尽是奇妖异兽。还有几座洞窟里面只存放有巨大的棺木，乃是兽谷禁地。

        赤雪河水便是从这山洞之中流出。与其他河水源头或为湖泊或为泉眼或为小溪不同，赤雪河从源头这里便是河道开阔，水量丰沛。山洞里面便是万兽窟。据曾在里面闭关长达一个月的毛尺余与舒莫涯讲，闪动之中甚是开阔，四壁之上满是万兽壁画。

        赤雪河水在洞内的部分倒是与洞外差别不大。毛、舒二兽曾经溯源而上，尽头却是巨大的山壁。河水便是从山壁之下不断涌出。二兽都不善水，而善水的折博图、俞在渊、夏仙峰、谢江君在十二兽妖之中排名靠后，暂时还没有进入万兽窟的资格。

        但是被鱼老八俞在渊一时兴起从赤雪河带回来的水南浸与泠兰竟然入了玄无际的法眼，不仅收他们为徒，还破例让他们进入万兽窟闭关十天。这不免让不少兽妖心生不服。尤其是熊老三雄无目与蜈老四吴万足更是怒形于色。

        他们虽然排名仅次于猫老大毛尺余与鼠老二舒莫涯至，但却今还未获准进入万兽窟修行。上次龙老五季飞龙、鹤老六贺舞沙进入万兽窟闭关一日一夜，排名在他们之前的这二兽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他们在一步梯前截击杨锡保与叶公，一试一将功成的威力有功。

        可是水南浸和泠兰，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的这两个外人，竟也获此殊荣！凭什么！弥漫在万兽心中躁动的情绪宛如水下暗流，表面平静却是激荡汹涌。

        虽然身为贵客，兽谷万兽不敢在水阁杉几人面前放肆。但是水阁杉不傻，李四平三人也不笨，又怎会看不出这些兽妖心中那掩不住的骚动？水阁杉呵呵一笑，是不是该提醒那老怪物一句呢？

        找到玄无际的时候，他正站在万兽窟之上，负手而立。水阁杉示意李四平三人守在山下，自己拾阶而上。来到这里也有数天，他还是首次来到这里。但见此处乃是一片平台。左前方一座石峰耸立如剑，与背后四座同样耸立如剑的石峰恰似一只巨大的兽爪，平台便是掌心。

        这里虽然不是兽谷最高处，但站在上面恰好能俯瞰兽谷全貌。既不至于太低显得毫无威严，又不至于太高而使视线模糊。“玄老怪你好兴致！”水阁杉笑呵呵地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不知从高处看，可曾看到什么？”

        玄无际瞥他一眼，以独特的语速说道：“若你是想提醒我众兽心中的骚动，那就免开尊口了。”“不愧是站在高处，眼中所见就是深远，”水阁杉恭维一声，“那你就没有什么表态，任由骚动发展下去吗？”

        玄无际呵呵一笑：“水老怪，你说修行一途，最重要的什么？”“修行者最重修心。你此举是要修谁的心呢？正在闭关的那两个，心中不服的群兽，还是玄老怪你自己呢？”水阁杉微微闭眼，看向远方。

        “兼而有之吧，”玄无际悠悠一叹，“本来这次该是由熊跟蜈蚣进入万兽窟修心的。但上次我赏赐龙与鹤，特许他们进入万兽窟闭关一日一夜之时，却看到了熊与蜈蚣脸上的怫然之色，便有意磨磨他们的性子；

        而水南浸与泠兰天资之高则是我平生仅见。我有意让水南浸将来承袭我的位子，若是他连这都应付不了，那便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他；至于我自己……”他说着一笑，“本来我该是一视同仁的，但却因水南浸、泠兰的资质而有了偏颇之心，受些毁谤也是该当。水老怪……”

        他见自己说了半天水阁杉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不由奇怪。扭头一看，却见水阁杉正在极目远眺，甚至还踮起了脚尖，不由失笑：“赤雪城在南面，你却往东看。就算看瞎了眼也看不到什么的！”

        水阁杉一怔，满脸的尴尬。玄无际见状笑得更欢：“她竟肯放你出来，真是有趣，有趣！哈哈……”水阁杉有些恼怒地看了玄无际一眼：“自然是因为本宫正直纯良，她无端禁锢我这么长时间，觉得良心不安了。”

        “哈哈……‘正直纯良’？你？半夜三更的偷看人家洗澡还被抓了个现行……哈哈……”本来看到水阁杉略有恼怒，玄无际已经忍住了笑。却不料水阁杉竟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由再次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却又正了神色，说道：“其实水老怪你想过没有，她一怒之下把你禁锢这么长时间，却也是保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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