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劫波之威

皇天城，东门口。一片废墟，杀声正急。

        勿彰扬孤注一掷，人在前，刀在后。三孤刀绝死一刀·孤影人不归，挟必死之势，一往无前。安太保沉着应对，剑身飞旋，如风雨交加，斯人独归。刀落，剑起，血溅。不归之影终究难归，夜归之人也力尽而倒。

        “呼——呼——”长刀飞旋两圈，插在地上。勿彰扬不去捡刀，负手而立：“痛快！此战痛快！安太保，燕山四友，论狠论痛快，你是第一人！哈哈……哈哈……”笑声未尽，血溅三尺。勿彰扬身躯不摇，直挺挺地倒下。好勇之人，终究斗狠而亡。

        安太保亦躺倒在地，长剑静静的插在手边地上。他的胸口，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淋漓。剧痛抽走所有的力气，使他真如在风雨之夜独自归来的旅人一般，疲惫地倒在遍地泥泞之中。郎岑抢前两步，将他抱起止血，远离愈来愈激烈的战团。

        天外一剑，电光石火，迅捷无伦；切金断玉，非攻非守，破尽天下。“当”的一声脆响，两强相遇，火星四溅。李四平一个翻身，无功而返，剑折三分；范璇踉跄而退，嘴角溢血，金刀之上，竟被一剑贯穿！

        他这是要……范璇看眼刀上缺口，心下一惊。李四平短剑舞动漫天剑影，连绵不绝而来：“剑·千影雪！”每一剑都蓄足力道，势若千钧。“切金断玉！”范璇无暇多想，连连出招。眼前所见，尽是剑影纷纷；耳边所闻，尽是叮当脆响。

        一招已尽，李四平掌中剑寸寸而断，只余剑柄。范璇连退数丈，金刀之上尽是缺口裂纹。他看眼李四平，哈哈大笑：“李四平！剑已折尽，你尚有何能？”尚算完整的金刀一摆，“刀下无命！”极招再出。

        李四平冷冷一哼：“终于忍不住出招了吗？剑来！”手一招，安太保插在地上的长剑应声入手，“剑不留行！”恰如适才四圣之灵消失之时。范璇强自收招变招：“切金断玉！”李四平眼中寒芒一闪：“将碎之盾，如何再用？”亦中途变招，“剑指天南！”曲身如弓，一剑直刺。

        “乒！”将碎的至坚之盾，终是难敌致利之矛，范璇手中金刀应声而碎。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剑已穿喉而过。“呃——”范璇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徒劳地在空中抓着，却什么也抓不到。纵有不甘，也终是颓然摔倒。

        李四平将染血的长剑脱手掷出，叹了口气：“范璇，其实我们斗智斗力多年，也是一种乐趣。可惜……”未尽之语，竟似有惺惺相惜之意。

        两大杀招逼命而来。萧翼铎狞笑一声，左手“白虎兴戈”，右手“朱雀剔翎”，迎上羽杉的露刃直进之势；背上双翼向后扑打，“青龙出渊”，迎上“七杀·雷瀑”。

        “砰！”羽杉招化剑·二十三，剑影盘旋，对上萧翼铎两手双式，人却趁机闪身而退。“轰！”背后鬼面七杀·雷瀑轰然落下，毫无花假的与萧翼铎硬拼一记。萧翼铎此时功体已亏，如强弩之末。受此重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前冲几步，几乎口吐鲜血。鬼面也不好过，被萧翼铎反击之招击飞数丈，跌坐在地。

        “呀——”萧翼铎凶性大发，双翅一阵，不顾已经残破的躯体，极招再出：“朱雀火羽！”一声长鸣，萧翼铎背后浮现朱雀之影，双翼大张，与萧翼铎同样大张的双翼合而为一。燎天之焰轰然而起。他双翼不断开合扇动，燃着烈焰的羽毛片片飞出，漫天舞动。“去！”萧翼铎两手一推，无尽火羽席卷面前的羽杉和琴儿。

        好机会！见他背后空门大开，鬼面一拍地面，如离弦之箭，急射而出：“七杀·无踪！”“哼！”萧翼铎早已料着此招，身形疾转。左手“玄武象地”封住袭来之招，右手“白虎惊世”闪电击出。

        白虎主杀伐，兼之萧翼铎全力施为。鬼面哪经受得起，胸口中掌，口吐鲜血地跌飞数丈，昏迷不醒。“死来——”萧翼铎双翅扇动，人已腾空。他凌空再击一掌：“青龙卷地！”宏大掌力呼啸而出。

        “师兄——”羽杉、琴儿齐齐惊呼。琴儿衣袖一卷：“风凝雪舞！”劲风随之螺旋而出，将无尽火羽尽皆卷开。“剑·不留行！”极快一招，此时不是为了杀敌，只是单纯取其之快。残影现，羽杉已挡在鬼面身前，反手一剑：“剑·啸秋风！”剑风凛凛，力敌卷地之龙。

        “轰！”仓促一招终是难敌，昙水剑一阵急颤。羽杉亦随之一阵颤抖。然想到背后昏迷的师兄，他双足用劲，生生陷入地面，任狂招余劲打在身上，不退半步。

        “好义气！”见羽杉如此相护，萧翼铎想起萧兰达，心中一痛，杀意更增。“说再见吧，四圣有灵！”他双手交叉举天，尽提体内残余的四圣遗书之力。一时之间，他身上光明大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影缓缓浮现，围着他双手旋转。“不好！”察觉到此招强大的气息，琴儿忙从背上摘下孤鸿琴来。然刚刚举指，惊弦之毒立时发作。她眉间一蹙，吐出一口血来。

        “琴儿——”见琴儿吐血，羽杉以为是萧翼铎所伤，怒意更甚。适才重新被千年孤魂封印的力量蠢蠢而动。“去！”萧翼铎两手一甩，四圣有灵轰然击下。“啊——”羽杉只觉体内真元充盈，几欲爆体而出。顺手一剑劈出，毫无章法。

        “轰！”无名之招竟是无坚不摧。剑气所向，四圣有灵应声而破。“这是——”感应到这一击的浩大之威，萧翼铎瞳孔猛缩，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羽杉之时。

        那时羽殇刚刚从神仙谷回来，羽杉双眼黯淡呆滞，没有一丝灵气。那时自己还感叹羽殇如此俊杰，有子这般，实为不幸。羽殇却接着酒劲儿说出千年孤魂所下封印，自己只当是笑话。如今看来，羽殇没有说谎。自己，才是笑话啊！

        “噗——”是剑劲割裂肉体之声。这挟怒含怨的一剑已切过萧翼铎的身体。“有子如此，羽殇你今生不枉！而我，注定是你们一家人的垫脚石么？吾——不甘心，不甘心啊——”

        忆起当年磐河，借自己之手兵解的羽殇、月无痕；想起今日皇天，借自己逆乱天命之机解开一层封印的羽杉。萧翼铎只觉自己此生便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他笑，他怒，满心的不甘终于随着生机的流失而归于无形。搅动风云，叱咤一时的一代枭雄，于斯，陨落！

        半空之中，一条人影急掠而过。他身后，是无尽的劲气激荡，如狼之嚎，如神之泣，如鬼之哭。正是水阁杉以至柔之水引动焚龙之吼余劲，疾向西北而去。地上，亦有一条人影疾奔。一身尘土，满是狼狈。却是不顾主人、同袍，落荒而逃的千里骏。

        水阁杉不时催动内元，引动余劲；千里骏亡命狂奔，竟是后发先至，越过了无法全力飞遁的水阁杉。“嗯？”看到地面亦有一条人影与自己方向相同，水阁杉微微一怔，旋即一笑：也好，一网打尽！

        千里骏无暇顾及其他，内元狂催，如风一般冲进金刀山庄。范璇为了防备水阁杉今日偷袭，早已遣散了不会武功的仆役婢女，山庄上下尽是他帐下的凶徒，还有龙骨提督双流影坐镇。

        龙骨海盗与金刀凶徒俱是穷凶极恶之人，不知为何，一言之下大打出手。主人不在，双流影只做不知。好在双方有盟友之名，虽然打得厉害，还不至于下死手。就在此时，千里骏如风一般冲了进来。

        一众凶徒正渐渐不敌人多势众的海盗，见他回来，纷纷嚷道：“千里二哥来得正好，快帮咱们对付这帮海耗子！”千里骏哪有心思理会，径自冲入后院自己居住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正打得厉害的双方不由都停了手，面面相觑：“他这是怎么了？”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房门又打开了，千里骏依旧不发一言，神色匆匆地冲出山庄大门。“嗯？”这下，不光两班凶徒不明所以，就连一直端坐大堂喝酒吃肉，俨然一副之人姿态的双流影也纳闷起来：千里老二怎么回事？难道皇天城那边失利了？

        他两只眼珠滴流乱转，想起千里骏刚才出来之时手中拿着的竟是他一直示若生命、不愿示人的家传宝剑之时，脸色一变，一拍桌子：“哎呀不好！他这是要跑啊！兄弟们……”他话音未落，天地陡然变色。

        空中，金刀山庄在望。水阁杉双手一握，护体真气凝成一个水球。他看眼即将追来的汹涌余劲，道声：“去！”尽力一抛，水球带出条蓝色的尾巴，朝金刀山庄飞去。自己则停止所有内力运转，只凭一口真气悬浮在半空。

        “呼——呼——”劲气化为条条灰色巨龙，呼啸着掠过水阁杉，去追那蓝色水球。远远望去，宛如群龙戏珠。山庄之中，眼见一团蓝色落下，众凶徒都不由后退一步。然蓝光只是铺展在山庄上空，似乎是特意加持的防护。龙骨海盗与金刀凶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头儿——”一名海盗想起来问双流影，然一回头却愣住了。大堂之中杯盘狼藉，却不见双流影的影子。“头儿——”那海盗以为他又喝醉了钻到桌子底下，心中好笑，进去寻他。他一只脚刚刚跨入大门，空中焚龙之吼余劲所化的灰龙已朝着山庄上空的蓝色水幕猛冲下来。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一众凶徒见巨龙天降，气为之夺，闭目等死。然剧烈地摇晃之后，山庄却毫发无损。有那胆大的张开双眼，发觉自己仍然活着，不由欢呼起来。然欢呼声方起，灰色巨龙已接二连三地击落。

        “轰！”“轰！”蓝色水幕经受不起巨龙连续的轰击，砰然而碎。强大的气劲顿时尽数涌进山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金刀山庄与一众凶徒尽皆化为乌有。“嗯。”水阁杉拍拍手，转身迆迆然离去。

        “呼——呼——”眼见如此惨烈景象，远处的山坡上，双流影瞳孔暴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来她早在这里布下引还阵作为后路。适才察觉不对，立时捏碎引还玉符，化光而来。好一会儿他才惊魂甫定，竟是一屁股跌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娘的！这次赔大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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