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现世焚龙

这女子正是琴儿。她见萧翼铎施行恶法，自己和哥哥、师兄三个人又被宝鼎金光困住，无法脱身。无奈之下才用这唤归之曲召来杏花村的另一半魂魄，自己再拼着损耗内元脱体而出来与她相见。

        少女一听果然是她叫自己过来，当下一指那长着翅膀的人：“是叫我来打这个坏蛋吗？”琴儿拍拍她脸颊，笑道：“是啊！就是那个坏蛋想要伤害哥哥，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少女疑惑地眨眨眼：“哥哥是谁？”琴儿见她浑然忘却，心下戚戚，郑重地说道：“记住，哥哥是最重要的人，一定不能让坏人伤害他。知道吗？”说这些的时候，琴儿有一些些的心虚。尤其是看着她似懂非懂的迷糊样子，更是有种教坏小孩子的罪恶感。

        她说得郑重，少女却嘟起了嘴：“我才不管！那个坏蛋也想伤害你，我才打他！”琴儿一怔：“为什么呀？”少女摇晃着她的胳膊，娇憨地笑道：“因为你对我好啊！还唱歌给我听。”

        琴儿心中一苦：我对你好？当年我在你不记事的时候从你手中抢走哥哥，现在又在危险关头拉你过来打架。你现在不计较，那将来你醒了之后呢？就在此时，琴儿身躯一阵摇晃。她双眉一蹙，道声“不好”。忙对少女说道:“我先施法将你藏起来，等会儿照我说的做！”

        “嗯！”少女重重地冲她点头，眼底毫不保留的信任让琴儿心底一阵发虚，脸上一阵发烫。她急忙念动咒语，双手挥动。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与蓝天白云融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辨。

        琴儿冲她挥挥手，向下飘去。远处的乌云之中，黑色人影收回被琴儿借挥手之机斩断的黑线，抚摸着下巴：“唔，又多了个琴仙。是怎么一回事呢？”

        祭坛之上，萧翼铎双手间的那团黑气越聚越大。他双眼猛然睁开，沉声一喝，双手扬起。无数道黑色丝线飘扬而起，随风而逝。其中最黑最亮那一丝从天而降，正插在段皇天当顶百汇穴上，无声无息。其余黑丝亦各自落下，插入皇天城每一名居民的百汇穴上。

        “喝！”萧翼铎见每一道黑丝都绷得紧紧的，心知时机已到，双手向上一提。黑丝缓缓抽动，每一根末端都从各自插入的皇天城居民身上提出一个透明的人影来。最为黑亮的那一根抽动之时，段皇天蓦然一惊，恍然想到自己今日为何杂念不休，恶念不止？

        他终是燕族最古老的王者血脉拥有者，自有百灵护持。此时心头一丝清明，自然顿悟：是了！是马司南！那一千零一枚护身符，那祭坛上一千零一个圆坑，那个故老相传的禁忌之术！

        相传燕族先民是具有焚龙血统的，只要聚集一千零一名具有最正宗焚龙血统的燕族之人，行以秘法，就能再次召唤焚龙。燕族上古的那三日血雨，就是一位大能者为了召唤焚龙而造成的。只可惜那一次失败了，至今还有无数燕族先民之灵困在坟山鬼市，千万年来不得超生。

        等等！一千零一？一千零一！段皇天此时一处清明，处处清明。恍然想起这皇天城中的所有奉祀者（这一支古老血脉的自称）每一代都有一千零一人，多余的人都会被依照族规遣往他处，以保证每一代都只有一千零一人。

        一千零一，一千零一！段皇天心中万念俱灰，这城中的人，每一人，世世代代，难道都只是圈养的祭品么？那萧翼铎呢，是谁授意他如此做，又是谁教的他这种方法呢？

        段皇天只道自己已然清醒，殊不知马司南的戮混戳玄妙非常，一念生则搅动万念兴，段皇天刚脱樊篱又入牢笼，再难自拔了。

        狂奔而来的马司南见黑丝漫天，每一根下面都提着一个透明的人影，只道已到了紧要关头，忙又加快速度。到达祭坛之下时，见段皇天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马司南不由一笑：“段老弟啊段老弟，你天生就是一群祭品的头儿。现在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可千万别怨我呀！”说完负手在背，仰望祭坛。

        段皇天的命魂与他的一千名子民一起被黑丝吊在空中，萧翼铎心念疾转，感知透过丝丝黑线，将这一千零一只祭品放在那一千零一个圆坑之中，道声：“叱！”黑丝化为磨石，缓缓研磨。那一千零一只魂魄从头开始，透明的躯体被研磨成黑色的粉末，落入脚下的园坑之中。

        研磨愈来愈急，霎时已经完毕。一千零一只魂魄已尽数化为黑粉，每个园坑中都堆了半坑。“咄！”萧翼铎心念再转，黑色磨石化为团团黑水，落入园坑之中。坑中顿时满是漆黑浓稠的液体，望之如墨。

        液体缓缓搅动，顺着凹槽缓缓向上流动，染黑了祭坛第二层上的古朴抽象的图案。萧翼铎双手向下一按，那些图案上黑光闪动，渐渐浮在半空。萧翼铎双手连挥，口中祝诵：“焚龙者，盖古之恶人死后不腐，化为僵尸；百年化为旱魃；百年化为火犼；又千年乃化此坟山之焚龙。”

        随着他的诵祷，黑色的图案升至半空，互相融合，渐渐聚成四个影子来：古之恶人；死后不腐所化的僵尸；百年后的旱魃；又百年后的火犼。俱是浑身漆黑，面目狰狞。护住萧翼铎的四圣之灵受冲天凶戾之气的冲击，渐渐不安起来。

        萧翼铎双目圆睁，强压下四圣遗书功法在体内的翻涌之势，厉声喝道：“天生焚龙，焚尽苍生！”双手托天。四恶体呼啸着冲天而起，进入造化宝鼎之中。萧翼铎霍然立起，琴儿脱体之魂也于此时回归，与刚才被唤归之曲催眠的羽杉、鬼面一齐睁开眼睛。见到眼前可怖的景象，三人都是满脸的震惊疑惑。

        见三人醒来，萧翼铎哈哈大笑：“看着吧！世间最大的奇迹，将在尔等面前出现！”他话音未落，造化宝鼎一阵颤抖。倏然旋转一停，黑气冲天，伴着一声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嘶哑吼声，巨大的龙身昂然现世！焚龙，极恶之龙，千万年后重临世间！

        羽杉三人抬头遥望，但见那焚龙只从鼎中探出半截身子，在空中来往反复，盘旋不休。虽只有半截身子，但长亦有十余丈，周身黑火缭绕，一簇簇的火苗不断从纯黑的龙鳞上腾起。天地之间，一时俱黑。祭坛下的马司南气为之夺，浑身战栗。竟是双膝一软，跪伏在地。

        城门处的水阁杉从逍遥冥思中惊醒，一抬眼看见天地异象。一声“不好”，双手一招，水墙位移，尽数挡在通往祭坛的方向上。水阁杉身形飘忽，冲进李四平、范璇双方六人的战局，单掌挥动，已将双方拆解开来。

        杀得天昏地暗的六人这才发现天地间的异变，在威压之下，两股战战。“来！”水阁杉沉声一喝，左手一线牵引，将李四平、安太保、郎岑拉回身边；右掌推波助澜，四道水墙朝祭坛方向急速冲去。

        天空中，焚龙左右摆动，巨嘴开合，初生之吼乍然响起，风云齐变。萧翼铎首当其中，四圣之灵齐齐吟啸，力敌焚龙之吼。“轰！”音波相接，四圣之灵有心伏魔，无奈宿主萧翼铎本身即有邪气，功体杂驳不纯；而焚龙虽为初生，然本源之力来自于一千零一名血脉纯正的古燕族奉祀者，无心诛圣，竟获成功。

        巨响声中，四圣之灵轰然而碎，焚龙之吼亦化作万千乱流，朝八方席卷而去。倒是绕过了造化宝鼎下的羽杉三人。

        气劲乱流袭来，房屋倾塌，树折墙倒。祭坛下的段皇天七窍流血，砰然倒地。马司南急运玄功，司南护体，挡住乱流之威。气劲乱流似有意识，一路受阻，四方来援。司南之上，天权星虽明亦难以抵挡如此之威。星幕碎裂，星光黯淡。司南之上裂纹横生，轰然而碎。

        “呼呼——”那气劲乱流击破司南，竟又各自掉头而去，丝毫不理瘫坐在地的马司南。“哗——哗——”水声激荡，水墙呼啸而来。气劲乱流又有目标，八方包抄而来。“轰！”“轰！”“轰！”“轰！”四声巨响，水墙一触即溃。

        “至柔之水！”借水墙缓冲之机，水阁杉至柔之水再出，吸引气劲乱流汹涌而来。“不要乱动！”水阁杉传音入密，身已腾空，朝西北方向遁去。气劲乱流随之而去。李四平三人依言静立不动，任乱流擦身而过。

        范璇、勿彰扬、千里骏不明就里。刀剑齐挥，罡气护体，立时引来劲气冲击。三人哪敌得住，轰隆巨响声中，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撞破城墙。城墙轰然倒塌，烟尘四起。千里骏魂胆皆丧，爬起身来:“千里骏足！”狂奔而去，丝毫不理被碎砖瓦砾掩埋的范璇与勿彰扬。

        空中焚龙一吼已毕，复又往复盘旋，甚是惬意。忽然它身躯一定，巨大的双眼看向空中某个地方。只见虽然黑气遮天蔽日，那里仍是一片蓝天白云。焚龙双眼中现出疑惑之色，巨大的头颅缓缓靠拢过去，

        “不好！”琴儿脸色巨变，暗骂自己糊涂，行法之时太过疏忽。那里，正是她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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