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丘旧事

司空展恼怒地瞪了眼马司南，遁到一旁，骤然出现的强光让他极不适应。马司南收敛笑容，道：“血尊，若你只有这点手段，是奈何不了我们的。”血鹦鹉笑道：“那就看仔细了！”一言未毕，身形飘忽，已出现在马司南面前，一掌拍下。马司南慌忙后退，北斗虚影上第四星天权光华大放，仿若无数星点汇聚成一面星幕，挡住此招。

        血鹦鹉一击不中，借势旋身，落在那不苏身侧，立掌如刀，劈向那不苏。那不苏侧身闪过，正要还手。血鹦鹉步伐玄妙，早抢上前去，又起一掌正中那不苏当胸。这一掌虽不甚重，却也使他连退数步，气血翻腾。那不苏忙凝神静气，等他再次攻击。

        血鹦鹉却不追击，身形闪动间，又到突骨烈身前，一掌拍下。突骨烈举臂相迎。“砰”的一声，气劲四散飞射，却忽又收拢回来。突骨烈身体巨震，终于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露出惊异之色。血鹦鹉收掌后退，忽然飞起一脚，踢在空中。怪叫声传来，却是司空展偷袭不成，反而受挫。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至极。马司南只见到处都是血鹦鹉的影子，待影子消散，血鹦鹉又飞到半空之时，包括自己在内的己方四人都已受挫后退。血鹦鹉笑道：“这一手怎样？”四人脸色一变，正要回话，从脚下涌起一阵强烈的风来。

        风中一人冲天而起，双翅展开，似有龙吟虎啸隐隐传来。正是“莽原异仙”萧翼铎。萧翼铎悬在半空，冷冷道：“不怎么样！血尊可要与我玩两手？”血鹦鹉哈哈一笑，收起血雾，道：“我怎敢班门弄斧？”“哼！”萧翼铎敛翅落下。马司南、突骨烈、司空展、那不苏纷纷上前见礼。萧翼铎一摆手：“罢了！”又对血鹦鹉招手道：“血尊过来说话。”

        血鹦鹉落到萧翼铎对面，盘膝坐下，道：“适才听闻萧大侠双翼展开，有龙虎之声，可是参悟四圣遗书大成了？”萧翼铎一笑，傲然道：“虽未大成，也可独步天下，无所畏惧了！”血鹦鹉亦笑道：“那可要恭喜萧大侠了！”萧翼铎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血尊此次来势汹汹，又逐一试了我这四个小兄弟的身手，可是有什么深意吗？”、

        血鹦鹉道：“未雨绸缪罢了。”萧翼铎讶然道：“哦？发生什么事了吗？”血鹦鹉并不回答，反问道：“萧大侠以为破空此人如何？”萧翼铎道：“破空和尚当年功力不在我之下。便是他这几年沉溺于铸造四面饮血金刚，荒废修炼致怨气侵体，实力下降。但若能成功，或许还胜我一筹。不过现在嘛，就不好说了！”他话虽如此，但脸上睥睨的神色分明在说“他不如我”。

        血鹦鹉也不说破，又问道：“那比之这四位呢？”萧翼铎还未回答。马司南已捻须笑道：“他是前辈，贫道可不敢比。”突骨烈道：“没有比过，说什么都是无益！”那不苏道：“他若要比，我在这里等他！”司空展道：“在黑夜中，他绝比不过我！”

        血鹦鹉笑着听完，问萧翼铎道：“萧大侠怎么看？”萧翼铎道：“他四人所言，也不无道理。”血鹦鹉道：“萧大侠莫打马虎眼。若生死相搏，胜负几何？”萧翼铎脸色变了变，道：“破空身经百战，真以命相搏，他们稍逊破空一筹。”血鹦鹉追问道：“萧大侠这是承认他们不如破空了？”萧翼铎不悦道：“是。那又怎样？”

        血鹦鹉见他恼怒变色，改换话题道：“萧兄可知，破空死了？”萧翼铎一惊：“是怨灵反噬了么？”血鹦鹉道：“非也。破空之死，乃系人为！”萧翼铎道：“是谁所为？”血鹦鹉道：“当年漏网的几只小蚂蚁而已！”

        萧翼铎本以为是所谓正道所为，听血鹦鹉如此说，自是不信：“不可能！”血鹦鹉道：“在下亲眼所见。破空的四面饮血金刚虽只完成一半，但威能亦不可小觑，甚至召出了焚龙幻象。但仍不免落败身死。他的师弟破风仓皇而逃，下落不明。我今日来，便是要试一试四位兄弟的身手能不能保护萧兄闭关无虞。现在看来四位兄弟信心十足，萧兄又已出关，四圣遗书有所成就，定然无虞。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告辞！”说完也不看萧翼铎的反应，径自架起血云，望东去了。

        血鹦鹉走了许久，萧翼铎仍旧不言语，脸色十分难看。马司南小心地问道：“诸人可是为此忧心么？”萧翼铎道：“不论他此行是何目的，我都要感谢他来提醒我。小蚂蚁！好个小蚂蚁！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是时候捻死了！那不苏，那几个人养了这么久，也该出出力了！”那不苏脸色一凛，恭敬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天机营。这里位于三关锁钥之南，是王朝与燕丘对持的前沿要地。由于冲突频发，大小战斗不断，所有人的弦都绷得很紧。细柳总帐局势稳定后，巴方平急忙将自己的得力助手项·英仕派回来主持门中事务。军方又急调了左龙虎卫大将军欧阳镇远率部进驻，名为襄助，实为夺权。项·英仕心知肚明，除了门派事务，并不过多参与其他军务。欧阳镇远见他识相，也不过分相逼。倒也暂时相安无事。

        营门，数名卫士盔甲鲜明，持矛荷戟，卫戍营门。一名营门校尉正率队巡查。远处树丛中，孙启看向营门，叹息道：“这位校尉还是我当年的火长。若平日相见，定会畅饮一番，各诉别情。可惜现在他若见我，只怕是会先将我擒下，再道别情吧！”

        杨锡保道：“职责所在，也怨不得他。如今你我都是一样的。”孙启低头道：“三哥，是我连累了你。”杨锡保道：“说这些做什么，别忘了，我是专门盯着你的！”孙启苦笑道：“我如今已在悬崖边缘，命不久矣。三哥就快解脱了。”杨锡保靠在树干上，道：“是啊！解脱，就快永远解脱了！我们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存于世间的。”

        二人说话间，那校尉已带了数人直出营门，沿路巡视而来。杨锡保撇撇嘴，将早已弄好的包裹随手扔出。孙启起身带路，二人沿着荒草没膝的小径溜走了。

        包裹落到路边，铿然有声。校尉吓了一跳，拔剑在手。士兵迅速结阵，如临大敌。校尉四周看了看，一摆手，早有两名士兵小心地走过去，用手中长矛拨了拨包裹。包裹被挑破，露出几样金光闪闪的东西来。

        校尉急忙过去，看了片刻，收剑还鞘，道：“将包裹带回。另外，请项师兄和欧阳将军过来看看！”他将“项师兄”放在前面，明显是门派要事。身后的士兵也是细柳门下，不敢怠慢，急忙去了。

        杨锡保才不管他们看到包裹里的东西有何反应，他此时跟着孙启左转右拐，不一会儿竟偷过了三关锁钥的长城，来到了关外的逐鹿之野草原。此时风和日丽，半人高的青草随风轻轻摆动。孙启带着杨锡保趴在草丛中，笑道：“三哥，我带你来见一个人。”他笑得甚是灿烂，恰如懵懂少年。杨锡保心下叹息，却强装笑容，正要问他。孙启却示意他噤声，小声道：“她来了！”

        马蹄声起，杨锡保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身着塞外的骑装。孙启小声道：“她叫关兰。当年我在天机营从军的时候，跟她在战场相见。那是她也不过十五六岁，就射杀了我军数十人。我气不过，与她交手。谁知她弓箭虽好，功夫更是不差。我们边打边走，离大队越来越远，后来迷失在岱山里。”

        他翻了个身，躺在草丛中，眼底满是对过去的回忆：“我们在岱山中流浪，共同面对猛兽长蛇和山里的土著，好几次差点儿丢了性命。彼此间的敌意也越来越少。后来终于从山里出来，我们彼此相望，却又各奔东西。她射了我一箭，正中左肩。我还道她为何如此狠心。等拔下箭才发现箭上缠了红线和她的头发。这才记起她曾经说过，在草原上，男女互射此箭，便是要永结同心。只不过他们的那种是去了箭头的。而她给我的这支……我以为她是要提醒我我们是敌国，这份情只会伤人。直到后来我走的时候问了她，她却说是怕去了箭头射不到我身上，她这份情就枉费了。真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关兰已经骑着马来回兜了几圈，忽然回马张弓，一箭射出。绑了红线的箭直射向那个草丛深处。她笑了，纵马而去。草丛中，孙启强忍着痛，从肩上·将箭拔出。这一箭，正射在那个伤口上。杨锡保在一旁闷闷地笑着。

        孙启看看箭上的红线，忽然跳起，手舞足蹈，如疯若狂：“她知道我在这儿！她知道我在这儿……关兰！关兰！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了——”他又是大叫又是挥手，可那远去的背影却恍若未觉，始终不曾回头。

        孙启低下头来，怅然若失。杨锡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颇不好受，低声道：“少主……”孙启抹了把脸，道：“算了！相见不如不见。三哥，咱们走吧！”说着转身离去。只是转过身的他没有看见，远方的背影终于停下，马上的人儿没有回头，只是呆呆伫立。良久，她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挥舞两圈，发出一声脆响。马儿嘶鸣一声，绝尘去了。

        和美的日光下，如画的风景中，只见两道人影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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