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虹一号

　　
顾仁杰蹲在阁楼的地板上，打开箱子，取出备用弹匣，果然看见了一个银色的U盘，被凯瑟琳压在里面，藏得很隐蔽。她对这间屋子里的设备如此熟悉，看来以前来过很多次了。
顾仁杰把U盘插在自己的电脑上，然后将里面的情报全部传输给李振荣，又在自己电脑上拷贝了一份，给文件夹加密，然后销毁了U盘里的所有情报，把U盘扔进了垃圾桶。
十分钟后，顾仁杰的电话响起。他拿起手机，是李振荣打过来的。
“这些情报，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从一名警方卧底身上弄到的。”顾仁杰深吸一口气，回答。
“谁？”
“凯瑟琳。”
“没听说过。是个女警吗？”李振荣询问道。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顾仁杰苦笑道。
“什么意思？”
“她就是紫荆。”顾仁杰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李振荣就放声大笑。
“仁杰，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那边紧张过头了，脑子没转过来啊？紫荆已经牺牲了，怎么可能出现在金三角？”
“你觉得我可能会认错我的学生吗？”顾仁杰反问道。
笑声戛然而止，李振荣哑口无言。
“我在缅甸的这段时间里，她进过两次安全屋，第一次我跟她打斗，她跳窗跑了，第二次她把情报放在了阁楼的武器库里面。这些情报，是林晓搜集到的。”
“林晓？她还没死？”李振荣也很惊讶。
“对。按照紫荆的说法，林晓是自愿潜伏下来成为卧底的，跟紫荆是上下线关系。”
“你觉得……紫荆……她还是之前的那个紫荆吗？”李振荣突然叹了口气，问道。
顾仁杰半晌没有回答。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我相信她，我相信你肯定也信任她。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另外，孙浩铭我找到了，他就潜伏在桑托集团中，化名奥莱，是桑托的助手，也是桑托最信任的人。他就是老白的学生。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一共发现了三名警方卧底。至于有没有更多的卧底，这个我还不太清楚。
“还有，新式毒品的情况已经被证实了。桑托集团在研制一种新式毒品，名字叫长虹一号，如果研制成功，将会成为桑托集团有史以来提纯度最高的毒品。而这项工作的负责人，是紫荆。”
“你的情报对我们来说非常有用，”李振荣整理了一下思绪，“我这边立刻向省厅报告，申请派遣毒蜂小队尽快行动。”
“这件事，你先别告诉陆潇。”
“明白了。”李振荣挂断了电话。
李振荣长叹一口气，手臂架在桌子上，双手十指相扣，扭头看着窗外，皱紧了眉头。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右手颤抖着伸向电话。
“梦婷，来我办公室一趟。”
五分钟后，李振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贺梦婷推门走进来。
“大队长，你找我？”
李振荣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起身将门锁好，又给贺梦婷倒了一杯水。
“今天，在这里，我跟你的谈话，仅仅只有你和我能知道，明白了吗？”
贺梦婷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大队长，出什么事了？”
李振荣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贺梦婷。
“所以……紫荆和林晓都没有牺牲？”贺梦婷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李振荣。
“对。”李振荣点头。
“可是……我们都认为紫荆已经牺牲，这是既定的事实。那为什么紫荆没有牺牲？这所有事件的背后又存在怎样的关系呢？”
“这也是我目前正在考虑但还不清楚的问题。目前，警方的三名卧底已经被确认，赤影，紫荆和林晓。紫荆和林晓是上下线关系，并且保持单线联系。”李振荣补充道。
贺梦婷低头思考了许久。
“我认为陆潇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她猛然抬头，眼神坚定地盯着李振荣。
“可是……”
“大队长，你要知道，陆潇的实力和他对禁毒支队做过的贡献，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不仅仅是紫荆的未婚夫，他也是毒蜂的副队长，是你的学生。他冷静、果断，能及时准确地处理突发情况，是我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把这件事告诉他，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能考虑到外界因素所带来的困扰。我们不能因为他对紫荆的感情，就不让他参加这次的任务。我们应该相信他，他作为一名缉毒警察，肯定是以团队为重的。毕竟，我们不只是要将八面佛抓捕归案，更要把我们的队员全部平安地带回来。”
李振荣盯着她，没有说话，半晌后，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去做他的思想工作，放心吧。”贺梦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办公室。
“老大，怎么今天这么大方，请我们撸串呀？”陆潇搓着手，等着老板把烤串儿端上来。
贺梦婷似笑非笑：“准确来说，应该是只请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你不是说他们都来吗？”陆潇有点惊讶。
“有点事情要跟你说。”贺梦婷拧开一瓶肥宅快乐水，递给陆潇。
陆潇敏锐地察觉到，老大今天有点不对劲。他盯着贺梦婷的眼睛。
“老大，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跟紫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贺梦婷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陆潇。
陆潇愣了一下，但还是回忆起来。
“我本科在南森读警务指挥与战术专业，辅修侦查学，大三的时候进入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深造。在那里我遇见了紫荆。我跟她第一次有过深入交流是因为军训大比武的会操。第一个方阵是军训中素质最高的，当时我是擎旗手，她是两名护旗手之一。我们在很多个夜晚一起讨论，如何能让方阵表现得更好。后来，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个长相干净的女孩有点动心了，再加上我跟她读同一个专业，只不过不在同一个班。她在她们班上的各项成绩都是第一。后来我舍友追求她，但是她没答应。”
“然后呢？”贺梦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安静地做一名吃瓜群众。
“后来，到期中的时候，她偶然间说要请我吃饭，我当时没考虑太多，就想着说到时候吃完了我来付钱。吃完饭她又请我看电影，我很不好意思，说以后请她吃饭。她笑着说好。但是后来由于训练，就一直没空，也就逐渐忘了这件事。
“在那个时候，我对她的感觉是，忙的时候想不起来，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她。她也是属于那种在我比较忙的时候从不打扰我，在我空闲的时候会找我聊天的那种女孩。
“我那个时候没有追求她，是因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也不敢去说。当面说，万一拒绝了，大家都很尴尬。手机上说，又显得很没有诚意。后来我舍友怂恿我直接跟她表白，他们帮我约出来，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
“因为禁毒学绝大部分都是男生，所以三个班的四个女生就成了我们专业的‘国宝’。她被很多男生追求过，但很奇怪的是都被她拒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我当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我在我们专业不是那种长得很帅的男生，也不算很有魅力，但是我跟她表达这种意思的时候，她居然当场就答应了？
“我只记得当时我舍友和她的闺蜜都在起哄，似乎这一切是早就已经设计好的。后来很幸运地，我们一起进入了基层，一起工作。就这样，一直到她去当卧底。”
贺梦婷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老大，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了？”
贺梦婷看了一眼陆潇，又把眼神移开，装作没事的样子，回答：“哦，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陆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瞒得过谁都瞒不过我。”
贺梦婷长叹一口气。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么多年，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陆潇觉得队长今天很奇怪。
“我刚刚从大队长那里得到情报，”贺梦婷顿了一下，看着陆潇，“桑托集团内部，发现了三名警方的卧底。”
“好家伙，三个卧底？”陆潇憋不住，笑出声音。
“对。一个是林晓，一个是奥莱。”贺梦婷回答。
“林晓没死？”陆潇挑了挑眉。
“没有。她自愿潜伏在桑托集团中，成为一名卧底。”
“那奥莱是谁？”
“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孙浩铭，代号叫赤影，省厅白队长手下的队员。”
“原来是他……”陆潇皱紧眉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那最后一名卧底是谁？”
贺梦婷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不想把这个代号说出口。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说出来。这是对陆潇负责，也是对毒蜂小队负责。
她死死地盯着陆潇，观察陆潇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紫荆。”
陆潇拿着茶杯的右手微微抖了一下，但还是被贺梦婷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心里一惊，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慰陆潇了。
却不曾想，陆潇只是淡淡一笑：“老大，你是不是最近忙糊涂了？紫荆已经牺牲了。”
“你知道这次的情报，是谁传给大队长的吗？”贺梦婷反问道。
“不知道。”陆潇摇头。
“师父。”
陆潇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但他明白，老大绝对不可能骗他。
“而师父得到的这些情报，就是林晓收集的。并且，师父已经和紫荆碰过面了。”贺梦婷平静地回答。
“这……怎么可能……”陆潇的声音在颤抖，内心翻江倒海。
“你觉得师父会认错人吗？”贺梦婷补刀。
陆潇低下头，没有说话。半晌后，贺梦婷看见他的脸上，有泪水滑过。
“陆潇……”贺梦婷站起身，走到陆潇身边。
“我没事。”陆潇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贺梦婷拍了拍他的肩，低头，无言地看着他。
陆潇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头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大队长这边会一直和师父保持联系，一旦时机成熟，我们立刻就要发起行动。另外，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紫荆正在负责桑托集团内部的一项毒品研制计划，这款新式毒品的代号，叫做‘长虹一号’。目前，长虹一号的研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所以，一旦长虹一号问世，紫荆的下场，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就算八面佛不清楚她作为警方卧底的身份，像她这样水平顶尖的制毒师，你觉得八面佛会怎么做？”
“我清楚。”陆潇点点头。
“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振武。我们必须做好详细、精密的作战计划，确保万无一失。如果紫荆和另外两名卧底都能成功回到祖国，那我们的功绩，将会被载入史册。”贺梦婷拍了拍他的肩。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陆潇已经等不及了。
“稍安勿躁，等紫荆那边把情报传过来，看看情报上面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到时候再说。”
“老大，这次的任务，你有多大把握？”陆潇咽了口唾沫。
“我没有把握。”贺梦婷皱眉，摇了摇头。
实验室里，凯瑟琳右手捏着试管，悬在半空，观察着试管里的情况。试管内部，白色泡沫剧烈地翻腾，十几秒后，逐渐安静下来。试管底部，一堆白色絮状沉积物出现。
凯瑟琳把试管插入架子，双手不停地颤抖。
“成功了……”凯瑟琳喃喃道,眼神里满是激动与欣喜。但同样，长虹一号的问世，意味着她将肩负更加沉重的使命。
提纯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新式毒品，在金三角，乃至全世界毒品贸易中意味着什么，这一点，凯瑟琳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涉及到毒品贸易的国家，无不对新式毒品虎视眈眈，但并非每个贩毒集团都有能力研制出新式毒品。这也是桑托集团至今为止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凯瑟琳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饿死，但是八面佛有能力，更有野心，想要称霸金三角，再把自己的生意扩大到全球。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林晓已知道，长虹一号的研制已经接近尾声，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实验室周围搜集情报，争取为警方的行动提供更多方便。奥莱已经回到集团当中，继续潜伏在八面佛身边。目前为止，奥莱是身份最为隐蔽的，所以，凯瑟琳和林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奥莱。
走出实验室，凯瑟琳摘下防毒面具，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时间不多了，既然长虹一号已经成功研制出来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件事告诉顾仁杰，并且，她们要开始着手准备了，里应外合，配合中国警方完成行动。
回到房间，林晓刚好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凯瑟琳，调侃道：“怎么了？这么疲惫？”
“你自己看。”凯瑟琳把实验报告甩给她。
林晓皱了一下眉，看了凯瑟琳一眼，然后结果报告，低头仔细阅读。一分钟后，她猛地抬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凯瑟琳。
“长虹一号……问世了？”
“对。”凯瑟琳点点头。
“这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月，凯瑟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凯瑟琳长叹一口气，“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准备了，必须马上开始行动。”
林晓刚要说话，凯瑟琳的手机响了。
“奥莱。”凯瑟琳看了林晓一眼，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怎么了？”
“三天后，晚上六点半，你和林晓跟我去一趟腊戍。”
“去那儿干嘛？”凯瑟琳问道。
“老爷在那里有一家赌场，这家赌场内部，有老爷的私人武装。三天后，赌场内部会有一起大型的毒品交易，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到场。”奥莱回答。
“林晓也要到场吗？”
“对。”奥莱点头。
凯瑟琳沉吟许久，然后叹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
凯瑟琳皱紧眉头，盯着林晓。
林晓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你的情报都收集好了吗？”凯瑟琳反问道。
“差不多了，”林晓心中突然一沉，发觉事情不太对劲，“怎么了？”
“八面佛的犯罪证据都搞定了？”
“对。”林晓点点头。
“三天以后，我们两个人，跟奥莱，要去一趟腊戍。”凯瑟琳的表情很凝重。
“腊戍？为什么？”林晓不解。
“八面佛在那边设立了一家赌场，三天后，那边会有一场大型的毒品交易，我估计，十有八九跟长虹一号有关。长虹一号的提纯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这可是一种让所有贩毒集团都为之眼红的新式毒品啊。”凯瑟琳回答。
“腊戍，缅甸北部掸邦的首府，在曼德勒的东北方向，人口以华人华侨居多，是中缅陆上交通和贸易的中枢，向北可直达中国云南，也就是西南边境。”林晓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世界地图，用笔指着掸邦高原的一片地区，简单扼要地分析了一下。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我们现在应该要考虑，如何把这份情报传递出去，并且要开始着手准备了。金三角这种地方，大型的毒品贸易经常会出现黑吃黑的情况，搞不好八面佛就是要借这次机会干掉我们。”凯瑟琳回答。
“那你去还是我去？”林晓问她。
“我去吧，”凯瑟琳长叹一口气，“安全屋的位置你不熟，贸然前往会有很大风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林晓叮嘱道。
“放心吧，”凯瑟琳戴上帽子，“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我出去查看情况了。”
“行，我知道了。”
凯瑟琳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把手枪别在腰间，走出了实验室。
路上，凯瑟琳低头，把帽子按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小巷中。听到远处有枪声，她的手伸向了腰间，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到了安全屋，凯瑟琳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敲了敲门，先敲一下，再敲两下，然后再急促地敲两下。这是她事先跟顾仁杰商量好的暗号。但是，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他们还有第二种联络方式。
“我与春风皆过客。”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携秋水揽星河。”凯瑟琳回答。
门被打开了。凯瑟琳左右看看，低头走了进去。顾仁杰把头探出去，左右看了看，轻轻把门关上了。
“什么情况？”顾仁杰回头看着她，皱了皱眉。
“八面佛要开始行动了，地点在腊戍，因为那边有个赌场。时间是三天后，晚上六点半，那边会有一宗大型的毒品交易。”
顾仁杰思索道：“那如果现在让警方行动，来得及吗？”
“如果你现在马上把这条消息发送给他们，应该能来得及。”凯瑟琳回答。
顾仁杰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把情报传给他们。”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凯瑟琳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然后拔出手枪，双手平端，对准门口，然后往旁边缓缓移步，顾仁杰也从桌下掏出一把手枪，往门的右侧慢慢移动，枪口对准了门口。
凯瑟琳用左手掀起窗帘的一角，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堵在楼下，还有几辆闪着警灯的黑色警车停在后面。
放下窗帘，凯瑟琳沉声道：“警察若干，持有自动步枪。”
顾仁杰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上楼再去拿武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警察敲门如果没有人回应，他们会直接破门。到时候，他和凯瑟琳在三楼，虽然武器众多，但是地方狭窄，那些警察往楼上扔一颗催泪瓦斯就可以解决。
他蹲在靠近房间一侧的沙发后面，给凯瑟琳打手势，示意她，准备射击。
凯瑟琳点点头，将半个身子探出，横握手枪，小臂和大臂弯曲呈三角状。顾仁杰微微点头。在狭小的空间内，除了使用中轴重锁射击法，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外面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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