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仙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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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杜凤雪所说，天问阁的师父，大都是浮虚山各大峰的真人，也是仙门四界大家族的前辈。而天问阁的学生，都是各个修仙世家选送来的小辈。

        “孙师伯早，”杜凤雪行礼，“这就是花师妹，今日开始入天问阁学艺。”

        楚晓很早就写信给杜龙霜，说要带自己的徒儿拜师浮虚山。杜龙霜听楚晓信中所说，便决定让花浅入天问阁。天问阁教室花浅的位置，早早准备好了，老师们也都打了招呼。

        “坐去那里。”孙真人撸了撸白胡须，眼皮没抬，好像还在睡眠状态，浮尘指了教室最后一排左边的位子。

        花浅看杜凤雪坐在第一排，身边坐着个端端正正的少年，看她的眼神，极其轻蔑，仿佛她行乞时候那些施舍铜板的大爷，不怎么好说话。

        她的旁边，也坐了个女子。

        整个教室里，她来之前，也就唯有这么一个女弟子。

        师父曾说，天生仙骨的女子本来就少，而潜心修炼，出类拔萃的女修更少。

        花浅坐定后，孙真人扔给她一本课本，封皮没字，让她自行阅读。

        早课是天问阁弟子自学，真人多是答疑解惑，并不讲授新的知识。

        花浅翻了两页书，书里记录着几个简单的基础法术。她跟随楚晓，基础法术早就烂熟于胸，都是她打鸟逮兔子时候用着玩的。

        这有什么好自学的？

        师父教她识字，许多法术不教，而是写在纸上，让她自己看自己悟，等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再给她演示。

        她一直觉得，直接演示她就能学会，为何要先走一遍书本呢？可师父执意如此，时间久了，日积月累，她基本不需要师父演示，读几遍书本，自己悟着悟着就学会了。

        旁边的姐姐，简单绑了头发，与男同学穿一样的衣服，一直低着头看书，从头至尾，没抬头看她一眼。

        “姐姐，你那本书，能借我看一下吗？”花浅看旁边女子桌上有好几本书，似乎很厚。

        女子依旧没有搭理她，装作没听见她说话。

        真冷漠啊。

        左右无聊，花浅观察四周，教室里每排三个人，第一排除了杜凤雪，不好说话公子，还有个清瘦矮小的少年，鬓角留着两条碎发，一整个早课，都在摸着碎发照镜子。

        其他的人都没什么特点，花浅是最后一排，身边女子严肃的很，最右边的少年，肩膀上沾着一根赤红色的羽毛。

        羽毛公子似乎发现有人看他，抬起头，两人对上眼神，互相眨眨眼，算作认识。

        天问阁里尽是刷刷的翻书声。

        花浅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回第一页，来回几次，愣是把一本新书翻出了破万卷的沧桑感。

        无聊啊！

        哒哒哒，有人扣门。

        孙真人晃晃悠悠站起来，似乎是睡醒了。

        他打开门，清理嗓子，听门外人恭敬的问好，“孙师伯早。”

        花浅闻声望去，原来是他呀！

        那个刚刚水边执着找剑的少年。

        这位小公子还真抱着一把剑。

        花浅不知是师父离开时，破掉了九溪水间的隐术，剑露出了原型。

        “又迟到！”孙真人忽然高声训斥，手上浮尘，重重的打上了对方的肩膀。

        花浅惊的险些跳起来，然而屋里的所有人，习以为常一般，自顾翻书，没有抬头的，除了花浅。

        “对不起，”小公子结结实实的挨了浮尘，微微喘着，抱着剑，衣服都没换，湿淋淋的如落汤的鸡，大概是一路从江边跑来，几乎没休息。

        “成何体统，天问阁讲求学风端正，其一便是衣衫体貌，快给我回去换了！”孙真人没好气的说，“早课迟到，回来也别进来了，今日到晚课，都给我站在门口听。”

        “是。”小公子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退身离开。

        这姓孙的真人太过苛刻严厉，以后还是少惹为妙。还是她的师父好，就算她把房子给烧了，也从来舍不得打她罚他，最多就是关她一天一夜抄书反思。

        她实在太幸运了，天地间最好的师父，被她给遇上了。

        她想一辈子跟师父在一起。

        又看了没两页书，花浅把书扣在脑袋上，趴着闭眼睡觉。当然，她睡不着，脑海里回响着师父上山前给她说过的话，要她把浮虚山当成家，把天问阁的师兄弟，当成自己的家人。

        家？

        花浅早就没有什么概念，打记事起，她便一个人在街头讨饭打架，唯一遮雨的地方是一座破庙。破庙那便是家的话，有个屋顶，能起个遮风挡雨的作用就是家。

        亲人？

        正是亲人告诉她，她的父亲母亲早已经死了，拿她当怪物扔到了街上，还锁住了她家的院子不让她回去。她流浪街头，走到哪里都讨人嫌弃，天底下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除了师父。

        师父送她一树桃花开，给她取名字，给她做新衣服，给她买冰糖葫芦，还教她学法术不让人欺负。

        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

        这些年，师父的身体不太好，夜里常常难受，师父的一个大夫好友说，凡世的灵脉稀薄，再呆下去，病情会越来越严重，建议师父回到仙门四界，找寻灵脉兴盛之地修养。

        于是师父才回浮虚山，打算长住一段时间，顺便让她跟着天问阁学本事。

        再无聊也要坚持，花浅不想给师父丢人。等她把浮虚山上的所有本事学到了身上，让师父以自己为荣，当师父太虚剑名正言顺的传人。

        早课很快结束了，孙真人离开，教室传来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说话的人，秘术传音，以为花浅听不见。

        但花浅天生骨脉通灵，耳力几乎能随自然灵脉随处可听，连楚晓都夸她天赋极高。方圆三里之内的所有的话，只要她想听，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是个凡人啊！凡世捡回来的，也能进天问阁！”

        “晓风真人得给个面子吧！”

        “难道杜掌山是想给隋婴找个伴儿吗？”

        “凡人能来天问阁，母猪都能上树！”

        凡世皆凡骨，无法自由吐纳天地灵脉蕴藏的浩瀚仙气，没有修习仙法使用仙宝仙器的才能，也不能通过修行渡劫加长寿命。他们大都群体而居，从事农耕与买卖，寿命不过百年，就像蚂蚁一样脆弱又渺小，因着众多的数量与快速的繁衍能力延续血脉。

        相比于凡世凡人，仙门子弟拥有天生的仙骨，因血脉而传承，仙骨是调用天地灵气以修炼的基础，有了仙骨，便能学习仙法仙术，御剑飞天，斩妖除魔，寿命也比凡人更加长久。

        仙门子弟，入天问阁，都要千挑万选，更别说是凡世半吊子修士。

        议论的人，集中在中间几排。

        第一排的人，与她们第四排的人，都并没参与其中。

        议论越来越多，且越说声音越大，杜凤雪眼盲，对声音的敏感也异于常人，站起来制止，“父亲的决定如此，你们有意见，去找父亲说。”

        杜凤雪是杜掌山的小儿子，仙术修为算天问阁中排前面的，他的话，如一道钉锤之音，压死了一屋子乌合之众的轻视言语。

        花浅趴着装睡。

        这地方的人，好像不怎么欢迎她。

        做乞丐时，脏话骂她滚的比比皆是，这些轻视之言，她听了跟挠痒痒似的，完全不往心里去。

        人们说什么，是他们的事，自己好不好，是自己的事。

        第一节正式的课程，是一个姓夏的真人讲课，他白胡子一把，弯腰又驼背，前额突出下巴倒钩，很像凡世年画里画的老神仙的样子，大概个厉害角色。

        夏真人讲的，是变身仙术。

        花浅自问，这位真人讲的尤其认真，瞧着比之前那个孙师伯靠谱许多，就是，声音有点小。

        但花浅用不着听，她早就会了，变人变物变自己，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半天下来，她心中评判，这仙门四界里尊中之尊的天问阁，水平也不过如此。

        花浅伸个懒腰，瞧门外那小公子站的笔直，手里捧着书，夏真人细弱蚊蝇的讲课声，也不知能听到多少。

        难道他真的要在外面站上一天？

        小公子浑身湿透，好像是因为自己开的玩笑，花浅心里有点儿小愧疚，不由得多看了门外几眼。

        走神儿的片刻，夏真人走过，把花浅手里的书倒过来，“书拿反了。”

        花浅眯起眼睛，装傻充愣笑了笑，尊师重道的道理她懂，她绝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注意。

        这位真人老伯伯忽然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感情上了半天课，这位还不知道，教室里多了个人啊。

        “夏师伯，她就是父亲说起过的花浅，晓风真人之徒。”杜凤雪起身介绍，一提起名字，林真人便恍然大悟，这就是杜掌山所说的那个晓风真人的徒儿啊。

        凡世灵脉稀薄，就算是根骨绝佳，他这堂课教的高阶法术，对这孩子，也太难了些。

        难怪不听讲走神。

        “这本书上的仙术，有些复杂，你初来听学，还看不懂。凤雪，你去我书房，找几本筑基修灵的图册与浅显易懂的入门仙术图册，拿来给她。”

        杜凤雪应声，还没迈步，花浅说，“夏师父，这书实在太简单了，无聊的很，我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夏师父也不生气，小孩子嘛，总是自以为是，得用事实教会她认清现实，基础仙术虽然简单，但能挑出来的毛病多着呢，就算浮虚山上的几个峰主，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任何法术简单，于是说道，“那你捏几个凝冰诀给我看看。”

        花浅把手掌打开，手心迅速横生出一支冰做的三寸长的小箭。然后，花浅反手，刚才的小箭盘上手腕，成了一条细长的小蛇，还吐着芯子。冰做的小蛇会游走，爬上他的手背，又变成了夏真人的小雕塑，惟妙惟肖。

        “还要做什么？你说。我见过的，都能做出来。”花浅自信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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