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仙魔大战（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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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师侄……”

        “我不！”

        花浅想结束战争，却不想以这样的方式。

        师父如此，小师叔也如此，她花浅手里的太虚剑，为守护仙门而生，不是为了斩杀亲友魂魄而生。

        师父他并不害怕斩魂折寿，为了四界安稳，师父可以慷慨赴死，毫无犹豫。可师父的太虚，只出过三次剑鞘，因为他始终对生命充满敬畏。

        哪怕到了最后，太虚指向了自己，师父也是为了他的徒儿，能在仙门四界行的正大光明。

        师父为何会修炼堕仙仙术，花浅不知道，恐怕连小师叔也不知道。小师叔的记忆，终止于她被设计关进玫山地宫的那一刻。

        所以小师叔沉浸在与若琊王的爱情，逐渐忘接了师父对她刻骨铭心的爱。

        如果此时此刻，换做师父站在小师叔的眼前，师父的选择，定是与她一样的。

        花浅把太虚收回乾坤囊，“我不！”

        “仙门……不是……若琊的……对手……”

        “若我杀了你，与那时欺骗你，欺骗师父，口口声声仙门安稳，将你与若琊王拆散，关进玫山地宫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夏月哽咽，血泪不住，“我……心甘情愿……”

        “凭什么，要用我的愧疚，换你的心安？”

        花浅忽的上前，捧起血池上的人头。

        “我……”夏月想说，以大局为重，仙魔大战继续下去，不知还要牺牲多少，且是一场仙门必输的战争。

        “我没有结束你生命的资格。”

        花浅目光烁烁，止住夏月的大道理，“你以为你的牺牲能换回仙魔的和平吗？你以为若琊王能坦然接受你的死，不去向仙门复仇吗？仙门死了多少人，失去多少仙骨，这些，都不需要堕仙付出代价来偿还吗？”

        夏月缓缓的闭上眼，是她太天真，太自私，还没有花浅看的通透。

        四界与堕仙之间早晚有一战，几千年的压抑，让一切矛盾达到了顶点，魔域长城倒了，即使是若琊王，也无法约束堕仙们向着四界复仇。

        到底，她只想自己死了，不用再面对无能为力的痛苦。

        “人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花浅松开双手，“小师叔，世上一定存在，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哪怕微不足道，却也是尽己所能，无愧于心。”

        夏月的人头再次潜入血池之中，花浅靠在血池旁边，思索着如何才能带陌陌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那个姓楚的不知还会不会再来，花浅可以变成小虫，但燕家小妹妹的修为，还学不好那种仙术。

        “你……靠过来……”夏月也下了什么决定，她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迷离，似乎恢复了入梦来那时候毅然堕转的自信，“师侄……你靠过来……”

        花浅微微侧身，人头贴上她的前额。

        刹那间，花浅的神识之海中，显现出一张完整的仙乐宫地图。地图上有几条隐秘的小路，还有无数密道。

        “我……能做的……”人头浮现微微的笑意，“送……你们……出去……”

        花浅牢牢记下。

        “快走吧……”

        花浅拉着燕陌陌，打开机关，顺着夏月告诉她的隐秘密道离开。

        “就这么放走她们，真的好吗？”屏风另一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那人是堕仙不假，但并没有追出去的意思。

        “楚环……你觉得……我能……阻止……若琊吗？”夏月并不惊讶，似乎笃定此人不会伤害花浅。

        “不知道，”他被世人称为四魔将军中最厉害的人物，确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即使有堕仙印记，看上去也不像临聿景玄一般凛冽气场，“你不想死了？”

        “不想……”夏月释然，花浅说得对，她还有自己能做的事，活着才有希望试一试。

        “那孩子是楚晓的弟子？说起来，我跟楚晓还有那么一点儿亲戚关系，虽说他可能并不想认我这个楚家祖先。”

        夏月道，“那孩子……我看了……记忆……师兄堕转……你们……为何……瞒我？”

        “这个……”楚环挠挠头，“王上说，谁敢跟你提半个字，碎尸万段，所以……呵呵……”

        “师兄……为何……堕转，你定是……知道……”夏月道，“是因为……我吗？”

        她并没有在花浅的记忆里，看见师兄堕转的缘由。

        楚环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有很长一阵子没他消息了，自百年前王上闯玫山救了你回来之后，楚晓就去了凡世，不久前才带着在凡世收的徒弟，回了虚浮山。仙山瞒着他堕转，说是跟堕仙同归于尽，王上与我却知道，能与太虚剑一战的堕仙，魔域除了我们，数不出第三个。要我说，他明知自己堕转，就该来找你。”

        “师兄……不会……来……找我……”夏月深知，骄傲如楚晓，恪守仙门之责，绝不会想任何人看他堕转的模样。师兄堕转三重，拼着意识回到仙门，为是托孤。师兄最不放心的，就是花浅。

        她从花浅的记忆中，看到了花浅与师兄的相遇。

        那个时候，师兄已经堕转，且与意识中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夏月经历过堕转，深知那声音的诱惑，不断的挖掘内心深处的悔意与欲望，以此达到侵占神识之海，最终侵吞掉原有神识的目的。

        多数人抵不过诱惑，陷入疯魔，直至沦为精神空壳，受不住浊息侵蚀而死，仅有少数能禁受住意识分裂的折磨，甚至如若琊王与楚环一般，完全压迫另一方意识，堕转越来越深，承受越来越多的浊息修炼仙术。

        师兄回到招摇九色谷，或许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封印自己，无声无息的死去。

        那时的花浅，还是个小娃娃，追着一条野狗，撞进了楚晓的视线。

        可花浅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世孩儿，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堪比创世神的仙骨，想师兄定然也发现了这个异常，于是师兄赶跑野狗，抓住花浅，问花浅家在何处，可有亲人。

        花浅的记忆，停留在百年之前，一个凡世的孩子，没有筑基，睡了一觉，醒来，人世百年，悠悠过隙。

        夏月通过花浅的眼睛，明白师兄当时内心的震撼与犹豫。

        眼前的孩子，身体里住着邪恶的残魂。那是降冥大魔的残魂，虽不知降冥残魂是怎样入了这凡世孩子的体，改变了凡骨，百年后消磨了自己的意识，完全成为了这孩子的一部分。

        世上见过降冥大魔的，只有一只寻觅封印降冥的古玉，并追逐降冥几次设计封印的楚晓与她。那年，夏月与师兄在招摇谷对付降冥大魔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最后是若琊王帮他们凝聚封印。

        夏月一心想救师兄，堕转后，又不断地挣扎，巩固自己的意识，封印古玉被她带到魔域深处，长埋地底，后来，她嫁给了若琊王，却无意中听若琊王说起，当时封闭降冥古玉的封印时，有些奇怪。

        印象中，降冥很强大，那可是为人族开辟凡世，建立四界仙门的创世神的一半魂魄。即使受了伤，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他一个巴掌收进古玉中。

        但若琊王性情潇洒，从不纠结这种麻烦事，只是当闲话与爱妻说说。夏月却相信，若琊王的直觉不会有错，于是她再入魔域深处埋下古玉的地方，把封印挖了出来，果不其然，封印中的残魂并不完全。

        可她再也找不出第二块可以封印降冥大魔的古玉，更何况，自她们招摇谷一役后，世上再无降冥大魔的动静。她把此事写信告知了师兄，师兄回信说会去凡世找找看。

        之后，夏月被关进玫山地宫，与师兄也断了往来，却不曾想到，师兄的徒儿阴错阳差的闯入血池。师兄他找到了，她们没有封印完全的降冥大魔的残魂，而残魂却不再是残魂，而是传承了师兄太虚剑的天赋绝佳的少女。

        凡人的花浅，早就死了，死在他们与降冥交战时。如今眼前的少女，是附身花浅的身体，又得了花浅的记忆，以为是凡世而生，拥有绝佳仙骨的普通人，以花浅的名字活着，忘了降冥大魔曾经的所有。

        花浅，就是降冥的残魂。

        神识共融，纵使夏月跟随若琊王，看过无数堕仙的强大仙术，依旧与当年师兄初见花浅时，一样震撼。

        夏月也在犹豫，要不要在入梦来仙术中，杀了花浅。如同师兄认出降冥的刹那，也是想杀了花浅的。一个没有记忆，还没有筑基，仅仅拥有一个凡人躯壳的降冥大魔，此时杀了她，当永绝后患。

        可她看见花浅在入梦来造就的过去的美梦中，与师兄跪下说她的想念，说她的愧疚与无能，说她有想守护的人，说她想要赢下仙魔大战，为守护仙门四界而战。花浅并是邪恶的降冥的残魂，而是一个孩子，有血有肉，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降冥大魔的邪恶，有的是孩子的无助彷徨，与孩子的喜怒哀乐。

        夏月终是没有下手。

        如同师兄，将灵力倾注一侧手心，灌注到尚未筑基的降冥大魔的仙骨之中。

        那是一条仙骨，由凡骨所化，强大到堪比创世神。

        花浅惊讶的看着手心上生出的树枝与满树的桃花，缤纷桃花瓣落地，那是发自于心的善意与纯美。降冥融在孩子的身上，拥有了新的生命。这个生命尚未成长，还未知将来是邪恶还是善良。

        师兄决定赌一回，夏月也决定，赌一回。

        留下孩子的性命，隐瞒孩子有关降冥的一切，教会孩子善良，做个正直的人。拥有绝世的仙骨，注定修为境界遥不可及，她会成为仙门四界的希望。

        于是师兄收花浅为徒，言传身教，让小孩在爱意中长大，理解强大的力量存在之意，临终之际，将她带到虚浮山，拜入天问阁，念念不忘嘱咐她，做个好人。

        夏月喃喃自语，“师兄……把徒儿……教的……很好……纵使有悔……心意向前……我这个……做师叔的……都被她……教训了……”

        楚环自是不知，夏月接下来会如何做，但堕仙们要做什么却心知肚明，“临聿铁了心为景玄报仇，不灭燕军誓不罢休，牧念这些年被关在虚浮山底，好容易有机会一雪前耻，与临聿同去玫山明月界。至于主上，还在找为你续命的其他办法，等哪时仙骨不够用了，大概会去明月界破了那封山大阵。”

        “我……想……见……若琊……一面……”夏月说，“我有……重要……的事……”

        楚环推门，“等燕家小姑娘安然出魔域后，我就去给你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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