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灭世之劫（一）

115灭世之劫（一）

        隋婴与杜凤雪说明事情的经过，略去了花浅与燕长墨的一部分，说要与陌陌一同去一趟樊山长河界继续查清此事。

        岐山终年皑皑白雪不化，玫山姹紫嫣红芬芳满山，昙山青葱碧绿草木旺盛，而樊山流芳水榭，则是小桥流水人家。樊山支脉众多，依附的家族也多。靠近凡世，四界中最有烟火气息的地域。

        隋婴御剑上了樊山一侧，宋翰辰亲自相迎。

        “陌陌没与你一路吗？”宋翰辰得信，两位界尊要去他长河界查岳清河堕转一事。

        隋婴以为燕陌陌已经到了，想花浅也跟着一起来，还是低调些好，答道，“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流芳水榭之中，宋翰辰引隋婴入书房，让弟子去把常诺叫来问话。

        “杜掌山书信与我，我便与常诺把前因后果问到，那面具人给他的盒子是空的。”宋翰辰道，“我试过，常诺的灵气也纯净无比，并没有任何堕转迹象。”

        “弟子拜见师父，晗羽真人。”

        “进来。”

        来人正是常诺，他穿着樊山内门弟子的制服，已归入宋翰辰门下。

        “你把那面具人之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常诺开始讲述，那时他要离开虚浮山了，周红鸥把他送到山下，刚出七星绝结界，就见一人影隐在树荫里。周红鸥好奇，于是两人就一起查探究竟，影子是树杈垂下来的，树杈上仰躺一人，就是那面具人。

        面具人并无堕仙才有的浊息气息，常诺也没往堕仙层面去想。面具人盯着常诺看了一会儿，就把一个盒子扔给了他，还把周少爷叫走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隋婴站起来，走近常诺，一手搭上常诺的肩膀。暖意环绕，那是隋婴的元神进入常诺的神识之海。

        常诺所说，与他的记忆无差，隋婴很快收回了法术，看来这谜团，得从这孩子的出身常家慢慢查起了。

        花浅与燕陌陌，的确是被耽搁了。

        两人早早就到了樊山之下，花浅还想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宋翰辰的地界，为了避免误会还是在山下乖乖等着好。

        燕陌陌犹豫片刻，“浅姐姐，我陪你在下面等吧。”

        “为什么？”

        “我怕……我怕常诺与岳清河一般，也入了堕转……”燕陌陌低下头。

        花浅恍然，冷冰冰的姑娘，心还是热的，她对常诺的在意，可能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叫喜欢的感情。

        想她当年情窦初开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对师兄总是那般在意。

        “没事的，”花浅道，“就算他真的堕转，也不一定会失去意识。你哥就是个例子，三百年过去，还不是照样活的潇洒滋润？”

        燕陌陌眼底一冷，“别提那个叛徒。”

        花浅叹了口气，燕陌陌的脾气像极了他哥从前的时候。

        明明在意，还打死不认。

        两人在山下欣赏风景，花浅感觉太阳有点晒，掰断指骨，想叫个小骨给她打个伞遮一遮太阳。只见小骨头嘎吱嘎吱爬过来，手上拖了个大叶子。

        她这三百年之间，越发觉得鬼宗诀奇妙不已，她不仅能驾驭白骨为之所用，还能与白骨对话知其所思所想，冥道之力与仙法也非一点不通，甚至与堕仙术法也通一点，就像之前那样，她可以用燕长墨的符印，加上隋婴的灵丝，进到人的记忆中。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愿意与小白骨聊聊天。

        “有话想与我说吗？”花浅伸出手，摸了摸打伞白骨圆乎乎的脑袋，摸着摸着忽然跳起来，“你……你说什么！”

        燕陌陌皱眉，“怎么？”

        “他说他叫……宋君遥，”花浅深吸一口气，这名字她听燕长墨说起过。

        天问阁时，宋翰辰是四界尊家族中唯一不是继承人的，樊山宋家的继承人应该是他的弟弟，对于宋家这个弟弟，燕长墨每次提起来都是嗤之以鼻的鄙视态度，花浅虽然没见过他，却知他是个绝顶草包。

        二百年前，宋家家主失踪，这位弟弟也跟着失踪，若不然，长河界尊也轮不上宋翰辰。

        宋翰辰当上界尊之后，一直派人四处找寻失踪的父亲与弟弟，一百年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所有人基本上默认了两位已经死了。宋翰辰人缘极好，还乐于帮助有困难的门派，尤其是对岐山格外关照，不少游仙也得过他的好处，樊山因为仙魔大战逃避在四界一落千丈的口碑，渐渐的有所恢复。

        燕长墨从凡世提个酒壶回来，知道宋翰辰接了长河界尊之位，还很欣慰的说四界总算都后继有人了。

        可宋家弟弟化作白骨，就埋在樊山脚下，因为花浅每次召唤白骨都是就近原则。

        花浅有种可怕的猜测，她蹲下身，暂时不打算上山，“与我讲讲你的故事，可好？”

        小骨点点头。

        宋少爷是真少爷，含着金汤匙长大，无忧无虑，最爱的事儿就是找存在感。满山弟子都害怕他，与他奉承，唯独那个娘都没名字的大哥宋翰辰不害怕他，还对他很冷淡。于是他变着法子找麻烦，乐此不疲，直到天问阁选弟子，作为界尊继承人的他要去虚浮山学艺。

        自小没离开过家门，他一听学艺要背书，一定很苦，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打死不去，宋真知道儿子的秉性，丢不起这个人，心里比宋君遥还着急。那时候宋翰辰主动请缨，替代弟弟去天问阁。宋真从没把这个儿子当回事，只是一夜鱼水之欢有了个孩子，这么多年连当年鱼水之欢的女人的样子也不记得了。

        宋少爷一听有人愿意替他去，立刻抱着老爹大腿，把宋翰辰猛地夸赞一番，宋真也想自己的儿子身份合适，最起码不会给他惹祸，于是就送了宋翰辰去虚浮山。弟弟高兴极了，临走时破天荒的叫了一声兄长，欢欢喜喜的把宋翰辰送走。

        之后，他在家里继续做快乐的少爷，然而仙门与堕仙忽然打起来，他有些担心兄长，听说天问阁的小辈都上了战场，兄长一定也在那里。战场那么危险，若是兄长死了，自己岂不是又要去天问阁那种地方学艺了？一想到要吃苦，小少爷就浑身难受，于是死缠烂打求父亲派人接兄长回家。

        晓天界失，玫山也没保住，仙门退到了高树界，眼见一场大战就要开始，樊山上下都开始害怕，很快他们将是最后一道防线。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战能赢，还杀了四魔将军之一的景玄。全靠天问阁几个小辈，打碎了魔域兽群的噩梦。

        可宋真接了宋翰辰回来，却连最开始派去联军的樊山弟子也撤了回来，在长河界加强防御，不再与联军合力。他再见宋翰辰，觉得兄长变了，从前对他冷冰冰的，却是与他格外热情，也学着其他弟子一般，对他刻意逢迎。

        宋君遥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兄长这个样子。

        他还见兄长偷偷的修炼不属于樊山宋家的奇怪心法。

        兄长说会辅佐他，让樊山成为仙门四界中最厉害的。兄长努力得到了父亲的赏识，几乎半个家门的事务都交给了兄长，然而宋君遥知道，兄长他并不快乐，夜深人静的时候，兄长总是盯着手上的那块燕家的令牌发呆。

        他想对兄长道歉，小时候自己总是欺负他，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兄长的剑竟然指向了自己。

        他一辈子活的糊里糊涂的，死的也糊里糊涂的。之后他的骨头被就地掩埋，在之后花浅把他召了出来，虽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是谁，但能听他絮叨几句也是好的。

        花浅一挥手，小骨散架。

        “浅姐姐，他说什么？”燕陌陌感觉花浅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

        “我得离开一阵子，”花浅一笑，“麻烦陌陌与隋界尊告知一声。”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线索，我也去，”燕陌陌要跟上。

        花浅阻止，“你得留下，留在樊山，孙偲送包袱给岳清河，给常诺，给周红鸥，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一个很大的阴谋，你与隋界尊需要查清这个。”

        “那……你小心。”

        花浅回了个微笑，回头钻进不远处的林子里。林子里，紫印堕仙等在树杈上，随即跳下来，问，“你怎么不等隋婴来？”

        花浅收起笑意，神情严肃，“刚刚我无意中召唤了骨头，是宋家少爷宋君遥。如果我没猜错，宋真的骨头也在这儿，他们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被害死了。”

        燕长墨懒散的靠在树干上，摇了摇酒葫芦，“是吗？”

        “你一点也不好奇？”

        燕长墨摇摇头，“我跟他们不熟。”

        不熟的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燕长墨，我在宋君遥的记忆里，看见楚环在宋真的书房，虽只是匆匆一瞥，可那时候书房里除了宋真，杜凤雪，周在陵，乌意，还楚环。在仙魔大战之后，四界叫得上名号的大人物齐聚一堂，见了不久前还你死我活的堕仙，唯独瞒着师兄。”

        “你该告诉隋婴，而不是瞒着他来找我，”燕长墨抬头，一瞬间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呢，他来了。”

        “我自然会告诉他，但现在不是时候，”花浅锤了捶树干，“喂，干活了，我要把宋真召出来，可能需要挺长时间，你探知宽广，帮我找个人少的地方。”

        “不干，我困了。”

        “你不是一直想找到楚环，问临聿行踪，为你的家人报仇吗？”

        “我想知道的时候，你打死不帮忙，现在我不想知道了，”燕长墨甩了个白眼给花浅，“与其告诉我这些无聊的往事，还不如给我些银子，去凡世买酒喝。”

        “你若帮我，你一辈子的酒钱我都包了。”

        “成交。”

        花浅有不好的预感，什么事能让仙门所有人泯灭恩仇，与四魔将军之首的血衣楚环坐在一桌。楚环曾是仙门的家主，与隋无意是至交，还知道魔域长城的秘密。此人不拘泥仙魔之别，仙魔大战也没参加，好像这世界纷争，都不干他事。

        她只能想到一个，就是那个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灭世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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