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灭世之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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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虚山中，缠绵悱恻楼一直是个非常玄妙又神秘的地方。

        它坐落于不知返峰间，灵力纯净且充沛，之下九溪蜿蜒，清澈透底，之上云雾缭绕，时隐时现，满山的红树接连成片，宛如熊熊火焰。

        四界无不神往之，自创世神创仙门四界，历来能入不知返顶峰的天问阁修炼的都是各家门拔尖的弟子，往往回回，朝朝暮暮，却是少有弟子寻到，那祖辈传说里藏于不知返山间的缠绵悱恻楼。

        相传，隋家的无意祖先在山中建楼时，与当时的浮虚山主说好了，此楼为隋家私有，并设下结界隐匿形迹，除了晗羽剑认主的明月界尊，任凭修为再高者，也看不见此楼，没有明月界尊相邀，谁也进不去。

        霸占别人家的山头盖楼，还不许主人家进出，如此霸道且毫无道理的约定，也只有隋无意这个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天才，才会想到，还能做到。

        隋无意是天才中的天才。

        仙门代代人才出，后浪拍前浪，能被后世所有人千年来一直尊为天才中的天才的，是及其少数的，史书上，加起来也就两个而已。

        一个是创世神，创世神创凡世，造肥水沃土，将人族迁出魔域，四界仙门为此而立，隔在人族与魔域之间，为守护人族的安宁而修炼术法。

        第二个就是隋无意，三大结界的丰功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魔域长城隔绝了魔域与四界，四界仙门弟子终于不用终其一生陷在无止无休的与魔兽搏杀中。七星绝环九溪而立，浮虚山成了天雷不侵的修炼圣地，浓郁的灵力源源不断，大彻大悟后境界更上千万层。

        玫山地宫是坚不可摧的牢笼，即使虽除了关堕仙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用处，却也解决了当时仙门最燃眉难解的问题。

        可生命总有尽头，即使是天才，也避不过去。隋无意活的轰轰烈烈，死的无声无息，留给世间的，除了他的天才杰作，还有诸多的谜团——隋家自他之后，代代根骨不济，明月界入玫瑰盛开，却像个无穷旋涡，仙骨生而低劣，毕生都在最最基础的仙术上徘徊，成为玫山弟子血脉相连的永远无法挣脱的梦魇。

        隋无意可曾想过，他的后人们只能靠着一个关着穷凶极恶堕仙不可或缺的玫山地宫，勉强赖在四界尊主的位置上。就连曾经隋无意霸占了山头浮虚山，也不太欢迎隋家的弟子来拜，拉低他们的天问阁的教学质量。

        仙骨差就是错，修为低也是错，谁让创世神创仙门时，就定义了仙门四界是睥睨凡世之上，守护凡世的强大存在？

        “为什么？”隋放觉得师父讲的不对，“为什么仙骨低劣是错？又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的，如果能选，谁不想天生一根卓绝仙骨，修上乘仙术，破大境界啊？”

        “咳咳……”旁边隋婴使劲儿拉表兄的衣角。

        “如果仙骨能换就好了，就算生不出，也能换一条好的，”隋放继续小声发表他自以为是的真知灼见。

        隋婴使了点儿劲儿，师父好像听见他们讲话了。

        “阿婴，你拉我作甚？”隋放一甩袖子，“我知道师父能听见，就算罚我，我也要说。”

        眼见师父一贯清冷的脸上挂了怒意，小隋婴决定不再多管闲事，默默低下头。

        那些年，玫山上的孩子们，还是天真烂漫，逍遥自在的年纪。

        隋放一如既往的顶撞师长，也一如既往的被请出去罚站。

        “师父……我……”

        “出去。”

        隋婴很是无辜，他听的很认真，只是好心提醒一下表兄慎言，就被一贯不容课上随便说话的师父给连带请出去罚站了。

        玫山家学渊博，有自家的学堂，规矩颇多，管教严厉，玫山弟子年少时，都会进去过一轮儿死记硬背的折磨，隋婴就算是玫山的少爷，明月隋界尊的亲儿子，犯了规矩，一样受罚。

        刚出教室，隋放就如撒了欢的鹤群一般，把书册一扔，立刻飞奔到玫瑰花海。

        正逢时节，玫山上的花都开了，漫山红红绿绿，伴着灵力，还有缕缕清香。

        隋婴羡慕的看着表兄，却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墙外吹风。

        学堂在山顶，满山景致，俯瞰尽收眼底。

        玫山弟子们正忙着布阵，整座玫山四处画符，隋婴听父亲与御伯争吵时，父亲好像是想复原一个祖先隋无意所创的大阵法，叫无极阵，御伯不同意，争执许久，被父亲气走了。

        “阿婴，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传来，隋婴红着脸低下头，“御伯……”

        来人紫衣而立，背着手，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又惹师父生气了？”隋御走进小院。

        隋婴抿着唇，点了点头。

        隋御知道，隋婴八成是受了隋放的牵连，刚刚他还看见隋放在玫瑰花海那儿瞎跑呢。

        “走，”隋御牵起隋婴，“燕家周家跟宋家的少爷们都到了，你是隋家少爷，得尽地主之谊，陪好客人才是。”

        隋婴回头，想师父那边是不是要打个招呼，隋御笑道，“你是跟我走的，师父不会罚你。”

        隋御在玫山，是仅次于明月界尊隋泽的大总管。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吗？”隋婴跟着隋御走下山坡。

        “家主请三位界尊来观无极阵，三位界尊，顺便把小孩子也带过来热闹热闹，”隋御却是面色颓然，似有些累了，“无意祖先留下的古阵残卷，也不知是福是祸。”

        “御伯，我看这些日子，师兄们一直在忙着布阵，”隋婴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如此大范围的布阵，“无极阵真的能改我们的根骨吗？”

        隋御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也不知道。”

        隋婴不再问了，御伯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说不知道，八成是不想让他知道。

        家主们在正屋，小孩子们被隋家夫人带去后院。

        后院有玫山藏书阁，孩子们正是对仙门轶事如饥似渴的时候，来玫山时，多是喜欢往书堆里钻的。

        “上次的游记，我还没看完，”周琮记得上次来，他看到第四本了。隋无意祖先写的魔域游记，跟天问阁那群儿老头儿讲的一点也不一样，有意思的紧。

        宋君遥寻了几本美人图，看的不亦乐乎，话说，放眼四界，也只有隋家的藏书楼里，能找到的这样有趣又传神的书。

        燕长墨安静的翻页，读的仔细，他虽然嘴上总说燕门不屑于学隋家的家学，可每次来还是忍不住翻看。

        隋婴进院时轻手轻脚的，生怕扰了少爷们读书，除了燕长墨瞥了他一眼外，其他两人压根没发现院门口站着个人。

        他也进藏书楼寻几本，抱出来一起看。

        鸦雀无声的，直到燕照有事要走，找自家儿子，从院门口经过，见四个小小的身影各自捧着书册看的入迷，瞬间倍感欣慰。

        “咱们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儿？”燕照回头问隋泽，隋家主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

        不忍打扰，燕照说去山腰瞧瞧玫瑰花海，等一会儿再走。

        两人下山，正碰上看花的隋御。

        “阿御？”燕照自来一直没见，以为玫山大总管不在呢。

        “燕界尊，”隋御有礼，却是与隋泽相望两边，互看不见。

        “你们吵架了？”燕照哈哈大笑，“与我说说，为何吵架，我给你们论是非评理！”

        隋泽道，“让燕界尊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我是真心想评理的，”燕照知道两兄弟一起长大，相互扶持，隋泽从没把隋御看成是仆从，是拿他当弟弟的，他身体不好，隋御帮他操持着整个玫山的生计。如此吵到不说话，定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儿。

        他岐山与玫山同为四界守界尊位，若是玫山遇上事儿，自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也罢，此事，我也想听听燕界尊的意思，”隋御道，“我不同意开启无极阵。无极阵变数太多，我有很多细节都还没有理清楚。”

        “阿御，最先从无意祖先的书稿中发现无极阵的是你，如今布阵已成，你却婆婆妈妈，左右为难，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隋泽不明白，一直以来隋御都是支持他，帮他研究古阵，改变玫山满门仙骨，为何自打若琊王凑足了几十颗神云石之后，总是劝他等等。

        隋家等了千年，希望就在眼前，让他等等？

        “我……”隋御说不出，可他心里就是忐忑不安。

        “就这？”燕照拍拍胸脯，“阿御，这次我站阿泽这边，你纸上谈兵，总也谈不出门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玫山本身就有隋无意的大阵护着，就算此阵不成，也在边缘，不会有危险的。”

        他不太相信，一个古阵能改变玫山弟子的根骨，但提升修为是有可能的。

        隋御到底不是家主，隋泽心思坚定，非要成阵，就算隋御反对，也无济于事。

        燕照拍拍隋御的肩膀，“你就是操心太多。这样，他开他的阵，你来岐山玩几天，权当看不见不知道。”

        隋御叹了口气，也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布阵差不多已经完成了，“麓白还太小了，我怕开阵以后，受不住玫山的灵力波动，我抱他去岐山住几天再回来。”

        “行呀，”燕照求之不得，他家夫人最喜小孩子。

        “他不在阵里，改不了根骨……”隋泽看了看隋御，他已经退让了，自己是不是也该退半步，“算了，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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