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灭世之劫（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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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婴道，“对不起。”

        他迫不得已，要花浅同自己圆这个谎言。

        旧的循环消失，到新的循环建立，在此之间，半个时辰，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四界所有的结界会消失，束缚玫山维持旧循环的玫山地宫不复存在，魔域长城也会随之消失，凡世，魔域，四界，天地之间的浊息与灵气混同，重新连成一片，神云石替代玫山，成为结界新循环力量的源泉。

        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创世神开辟凡世之前的模样。

        他畏惧的，不安的，是天雷不侵的七星绝，也会随之消失。

        自古仙门四界弟子，在七星绝中修炼，避开天渡劫雷，迅速突破境界，全都是因为隋无意的循环，天雷并非不存在，只是落在七星绝上，暂时成为了循环的一部分。可一旦循环削弱，或者消失，天雷就会重新形成，回到过去的模样，劈落四界，如同这些日子，仙门因为结界不安而不断落下的天雷一般，尽数落在四界各个角落，他也是闭关研究新的循环阵法时才明白这这些。

        四界弟子们这千年来在浮虚山修炼突破而欠下的天雷，会全部反噬落下来。突破一重境界的天雷，寻常弟子接下，都要耗损巨大的修为，或者送去半条性命，如今是接连突破好几重境界的天雷落下，他不敢让仙门四界的弟子冒险，才说谎让他们去凡世。

        降神结界全开，能护得住凡世的方圆之地，不受浊息之侵。

        至于天雷……有他。

        只要撑上半个时辰，新的结界就能成形，那时候，四界与凡世合为一处，是为人族适合生存的地方，岐山之巅生出新的魔域长城，将凡世与魔域彻底隔绝。

        他本也不想扯花浅入局，可花浅人在魔域，还有那些昙山的女修，总不能放着不管，他想花浅暂时带着人去人族暂避，花浅就追问他，从魔域追去玫山，谁知一向对阵法半斤八两的花浅，随便看了眼他的图纸草稿，就猜对了七七八八，还说要把七星绝天雷的事，告诉四界，告诉杜凤雪他们，逼着隋婴将一切告诉了她。

        花浅听完，也算与心里想的差不多，师兄对得起四界仙门，对得起祖先，对得起他的玫山了，却唯独牺牲了他自己。

        四界阵眼处，所有的天雷，会汇聚到师兄一人之身。

        就算晗羽真人功法再高，修为再好，恐怕也承受不住千万年来千万弟子欠下的天雷之债。

        “师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花浅心里默默想，嘴上说道，“如此，我要与师兄一起留在四界。”

        见隋婴又要说什么，花浅道，“你以为杜凤雪他们会贪生怕死到去凡世躲着，在降神的庇护里，迎接新的循环诞生，然后重回四界优哉游哉的修道，任由你一个人替四界承担一切吗？”

        “我会找个理由让他们去凡世。”

        “什么理由？护着凡人吗？师兄你根本不会说谎，你当时与我一说，我就知道你在骗我，杜凤雪他们与我一样，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能识破，他们也能轻易看透师兄的心思的。”

        隋婴低下头。

        花浅叹了口气，“若我与师兄一起，一起圆这个谎，就不一样。想仙门恨我入骨，断不愿与我一起行动。到时候，我的万骨与你一道，他们就会乖乖选去凡世护凡人。”

        “可天雷万分凶险……”

        “我也想为四界做点好事儿，”花浅打断隋婴的劝阻，“师兄，你不是想我回来吗？回到四界，重修仙道，做回仙门弟子，然后告诉你们，当年浮虚山上发生的所有的一切真相？”

        隋婴惊讶的望着花浅，心里狂喜，师尊的死，果然另有内情，这些年他一直坚信花浅是无辜的，也一直希望花浅回到仙门，告诉他一切真相。

        可若花浅留在这儿，势必要与他一起被卷入天雷浩劫之中。

        “天雷对我不算什么，师兄若能扛得住，我也能，”花浅很自信的拍拍胸脯。

        到底，还是隋婴妥协，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妥协，依着花浅的性子，也会执意留下来。

        玫山弟子跟着去了凡世，隋麓白被隋婴托付给了陌陌，联同自己的徒弟一起。

        花浅指挥着小骨挖土办事儿，省去了隋婴亲力亲为，将神云石与符纸，埋在了阵法图纸上画好的地方。

        杜凤雪他们也如想的一样，仙门弟子去往凡世，留下四界广袤的山川平原。

        隋婴问起堕转的女修，花浅早有安排，“长墨会带着她们去凡世牧念师姐的酒楼，那酒楼的老板娘，跟燕长墨很熟，长墨有办法让她们暂时躲过仙门的探知。”

        “燕长墨回来了？”

        花浅点点头，想隋婴找她那会儿，燕长墨还在魔域深处瞎转悠呢，“他去魔域深处的时候，随身带着我的骨头，我容易寻到他。如此大事，得把他找回来。”

        准备了大半年，阵法完全布置妥当，小骨都各就各位，准备化成骨灰，英勇就义了。

        一道天雷落下，隋婴张开了轻羽剑的结界，将他与花浅护在其中，“开始了。”

        阵法第一次开启，也不知会不会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隋婴早在脑海中推演过无数次，但真要开阵时，轻羽剑有些颤抖。

        侧脸，花浅挂着万年不变的懒散的笑意，一根一根的掰断指骨，“开始了。”

        花浅脑海里浮现阵法图纸，隋婴与她说的详细，她也是头一遭这么认真仔细的记忆如此麻烦的东西。

        小骨头们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阵法的各处封印，只见神云石所在，五条光柱通天，他们所在阵眼，玫山地宫，被翻涌的灵力包围。

        这都是被隋无意的循环，不断吸走的玫山弟子的灵力吗？

        循环消失，曾经失去的灵力会重归原身，玫山弟子的仙骨，会变回正常。

        “师妹，呆在我身边，不要离开轻羽结界，”隋婴盘腿坐下，将阵眼联通了他的仙骨，远远不断的力量入了轻羽创造的结界之中。

        他还有轻羽剑能用。

        天空电闪雷鸣，正是开新循环之阵伴随而来的天雷，他心里没底，不知能接下来多少，也不知轻羽结界能替他挡下多少。但他会用尽全力，让自己活下去，让花浅活下去，如今他的身边，有他必须护着的人。

        花浅答应过他，只要度过此劫，就回归仙门，他可以告诉花浅自己的心意，可以与花浅一起修炼，一起突破境界，一起守护四界，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私心。

        魔兽有感知，向着魔域深处狂奔，纵使魔域长城消失，它们也没有向着仙门四界的地界跑的，岐山与魔域的交界地，混杂着浊息与灵力，相互交缠，魔兽不喜灵力，浊息越是浑浊，魔兽越是喜欢。

        神云石的光芒更盛。

        “师兄，”花浅望着神云石的光芒，皱起眉头，“不太对劲。”

        天雷都在云间打转，偶尔有落下的，却是不多，好像在积蓄力量，等着什么。

        隋婴没有回应她，花浅转身，“师兄！”

        隋婴双手握着剑柄，双颊惨白，呼吸沉重。轻羽剑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旋涡，源源不断的吸收他仙骨的力量，轻羽剑似乎与阵眼共鸣，将他的灵力也当做了循环的一部分。可奇怪的是，他的灵力也如无底洞一般，一点也没有枯竭的意思。

        他也发现天雷有异，似乎没有往四界落下的意思，而是积蓄起来，随着云彩往凡世飘移。难道是与他开轻羽结界影响？他要脱开轻羽，降神挡不住那么强大的力量，他赶去凡世还来得及。

        然而，双手似乎被轻羽剑柄牢牢吸住。灵力从身体里灌注进轻羽剑中，他周身的意识，也在迅速的流逝，似乎走火入魔一般，被仙宝控制，五感慢慢的消失，眼前逐渐漆黑一片。

        “师兄！”花浅直觉不妙，师兄神识模糊，眸瞳中的神采开始溃散。

        还没靠近隋婴，就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得不能动弹，轻羽剑正在吞噬师兄的灵力与神识。

        轻羽剑是创世神留下的仙宝，一直很任性，玫山隋家是他代代相传的主人，曾经它不屑于玫山的根骨，总是不出鞘，还需要主人的血与寿数才能驾驭。

        但隋婴又没受伤，是主动注入灵力进去，反噬来的这么突然。

        难道是阵法的关系？

        可若是阵法影响仙宝，万牟山的仙宝都应该跑出来作怪，但万牟山那边的小骨告诉他，那些仙宝很平静的插在地下。

        小骨根本无法靠近轻羽结界，结界里唯有两个人，一把剑。

        不能这样下去，花浅艰难的伸手，许久才握住了轻羽剑剑身。

        “师兄，醒醒啊！”花浅大声喊。

        她一点一点的挪动步子，靠近隋婴，隋婴的灵力让轻羽结界越发坚固，犹如一个新的七星绝。

        这样下去，天雷会寻找弱处落下，轻羽结界强国降神，那天雷会尽数落去凡世。

        她不太懂阵法，只有师兄醒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

        “师兄！”

        天雷巨响，滚滚成团，向着凡世，猛然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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