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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看来这人也没把自己当学生


十一.

        “前天翘课一下午,夜不归宿,昨天翘课一整天,再次夜不归宿,再加上今天翘课一上午,合起来一共两天两夜。”

        毛非立正站好垂眸听着,不吭声,不用想就知道是庄强告的状。

        辅导员屈指敲敲桌:“是不是这么回事,毛非?”

        毛非乖巧地一点头:“是。”

        “开学才三天,你这挺嚣张啊。”辅导员姓钟,亲闺女刚会走,是个一天不晒娃就憋得慌的狂魔奶爸,名叫钟本骄,他道,“以后我女儿要是像你这样不学好,我要掌她手。”

        毛非想说“您舍不得”,也就想想,他一张小脸红透,偌大一个办公室里,好些导员和老师都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挨训,臊得他抬不起头。

        钟本骄扬扬下巴:“自觉点,开始陈述。”

        就差一副手铐铐身上了,毛非检讨道:“前天...不舒服,下午在宿舍睡觉,晚上...去,去我表哥家里了。”

        钟本骄:“走亲串门不碍事,那第二天翘课是干什么去了?”

        毛非:“还是睡觉,一直睡到晚上,然后发烧了,被冉青和夏肖骁送到医院去,今天中午才回来的。”

        钟本骄琢磨琢磨,问:“你冬眠呢这么能睡?到底去哪儿玩了?”

        去伯温,玩了一晚上,不信你问问坐你旁边的庄老师。

        毛非胡说八道:“没去哪儿,我...我和我表哥一起喝了点酒,难受。”

        “吱呀”一声,门开了,去卫生间洗脸的朱铭回来了,正好和他的辅导员在门口碰见,一起朝他们走来。

        于茜那张脸,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好,她和钟本骄的办公桌相对,坐下后看看毛非和庄强,直奔主题。

        她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段视频,谁先解释?”

        不等人回答,便对朱铭道:“你先来。”

        钟本骄不乐意了:“我们孩子刚被你身为学长的主席干部堵在教室里殴打,得亏当时庄老师在门口接电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于茜的脸色又沉几分,看向庄周,一身西装革履坐那儿边备课边旁听,这就是宋语松老师偶尔提及的发小,的确半点夸张成分都没有,是真如夸赞中那般优秀。

        她再看看庄强,杵在这儿义愤填膺好端端的,哪里像是受伤了?反倒是旁边那个,跟朵花儿要蔫了似的。

        她问朱铭:“这又是怎么回事?”

        朱铭着急:“是我错了,但是也不至于像钟老师说的那么严重,没有殴打,我就拽着他胳膊晃了晃,没动粗。”

        他下巴上擦破了一块皮,丝丝冒血,黑色羽绒上沾满的灰还没拍干净,灰头土脸看着极其蒙冤,但是钟本骄护犊子:“晃晃还能把人家腰晃疼了?”

        于茜看钟本骄手指的是毛非,顿时脸色再沉几分:“到底怎么回事?宿管说你昨晚拿着锤头去和庄强打架,没打够是不是,今天又找这个动手,你要单挑他们214吗?”

        几人都默不作声,整个办公室都在看戏。

        于茜气坏了,对毛非道:“你叫什么?”

        毛非乖乖报上大名。

        于茜道:“腰怎么疼了?他弄的?”

        毛非说:“推了一下,撞到桌边了,又拿围巾勒我,差点窒息。”

        朱铭又气又急:“你不要夸大其词!”

        钟本骄会护短,于茜也一样偏袒自家学生,好歹是从大一带起来用在身边的,她眉心微蹙望向庄周:“庄老师?”

        庄周在一众视线里稳声道:“他背对着我抓在这位同学身上,我进教室里阻拦时,只听见他在怒骂。”

        于茜稍微放下心,却又听庄周继续说:“虽然两人各执其词,但是我们可以稍作验证。”

        钟本骄提醒道:“教室里没有摄像头。”

        “不用摄像头。”庄周说着朝毛非看去,“被推了一下,撞得很用力,腰疼?”

        毛非“嗯”一声,心想这十分疼里面还有五分是被你撞的,看你怎么装大尾巴狼。

        “那我们看看伤。”庄周又朝朱铭道,“他腰上若是有淤青,那他就没有夸大其词。”

        朱铭飞快地思考,当时他在愤怒中没有注意手劲儿,可他潜意识里并不想揍人,吓唬吓唬罢了,所以就算他的确推了一把,大概也没多恐怖,再说还有这么厚的衣服垫着。

        朱铭暗忖,这个伤,可以验。

        在座的都没异议,只是庄强和钟本骄要避嫌,于茜是女老师,不方便,验伤这活儿就落到了庄周身上。

        新来的代课老师,人生地不熟,不存在偏袒的可能性,肯定公正。

        在座的都如是想。

        等两人关上小储物室的门后,于茜道:“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们俩先把昨晚的事情解释清楚。”

        储物室里堆放着许多杂物箱,隐隐散发出铁锈和塑料的味道,墙边的小窗未开,玻璃灰蒙蒙,透出些微弱的阳光。

        两人在静谧中对望,庄周再忍不住,伸手将人捞进怀里轻轻抱住。

        毛非傻了,他还在挣扎他无法把“老师”叫出口,这下好了,看来这人也没把自己当学生。

        毛非一松劲儿,埋首进庄周肩窝里闷闷地哼:“干嘛呀。”

        “我走的时候还为你量过体温。”

        潜台词:怎么后来发烧了?

        毛非说:“我体弱肾虚。”

        庄周听罢就弯起唇,揉在他头发上的手滑到腰上去:“撞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要是没青呢?”大衣拉开拉链,再掀起里面的衣服露出一截白嫩嫩坠着草莓的腰肢,毛非扭着身,他自己看不到,他问,“要是没青,你会帮我说谎吗?”

        以为会听见婉拒,再不济也是犹豫,可那声“会”那么干脆利落。

        庄周帮他把衣服压好,才生过病,怕这小身条又受凉:“而且是真的青了一片。”

        毛非半咬住下唇,等下出去还要对峙,会追根问底还会情景还原,伤心当晚就出去约炮,怎么想都会有一种借炮放纵的嫌疑。

        可是他没有。

        庄周抬手抚过他的脸颊和耳朵,安抚道:“先出去,之后的去伯温了再说。”

        手心离开,朝着门把握去,毛非张张口,在门把转动的一瞬间抓到庄周胳膊上:“我那晚...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我想跟你走。”

        庄周一愣,随后有些失笑:“不然呢?”

        毛非瞪着双眼睛干着急,解释是来不及了,有什么办法可以---

        被捧着脸蛋吻住了。

        毛非微微启唇,放任唇瓣被温柔、被热烫地亲吮。

        很短的一下子,只吻了两三秒。

        庄周牵起毛非的手捏一捏:“我们已经待得太久了。”

        朱铭正和庄强争辩不休,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心里都骂着一句“就是这个绝世大傻\/逼吐了我一身”。

        朱铭:“我确实错了,我热血上头,冲动真的是魔鬼。”

        庄强:“绝对是有预谋的,你说‘我过会儿还来’,再来的时候就拎着锤子砸衣柜门,也不听我解释也不听我劝,根本不是你说的冲动和头脑发热!”

        “我确实错了。”每一次开口都先说这句话,朱铭继续,“但你根本没有解释也没有劝我,上来就撞我打我,不要给自己开脱。”

        庄强被冤枉得怒火冲天:“不可理喻!颠倒黑白!”

        于茜一拍桌:“够了!”

        钟本骄也头疼:“说说,咋吐成那个样子?”

        庄强气得恨不得也泼脏水,污蔑是被朱铭给揍的,他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毛非躺在床上呻吟,我被吓得喝了一口牙膏水,一直都不舒服,后来这么一剧烈运动,就反上来了。”

        朱铭不接话了,眼神刀扎穿了庄强,浑身都被恶心得颤抖。

        几乎没有谁没看过那段视频了,两个导员也同样神色不适,还好储物室的门及时打开,于茜等庄周走近后急忙询问:“有伤么?”

        毛非规规矩矩站回到庄强旁边,他看庄周点头,一派刚正不阿:“有,刚泛起淤青。”

        朱铭顾不上喊倒霉,片刻不耽误地转向毛非道歉道:“我太着急了,我应该有话好好说的,不该对你动手。”

        毛非心想,猪鸣猪叫,你哼哧哼哧你拱啊你!

        钟本骄问:“刚听他们俩前因后果地说了一遍,现在轮到你了。为何突然变卦?不仅没把说好的油画送给朱铭,还翘课跑去表哥家,让人家找也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于茜接着问:“是故意的?”

        毛非稍提一口气:“寒假小年那天,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我画的油画,朱铭学长看见后点赞评论说喜欢,这是我进文学社之后第一次和社长聊天,感觉特别荣幸,直到开学前他问我可不可以把油画送给他,我说可以,就带到学校来了。”

        朱铭极度紧张:“毛非!”

        毛非才不理他,他一介草民他怕个屁,没官位没声誉,啥也不怕。

        “我们约好当天晚上见面,但是我太兴奋了,迫不及待想把礼物送给他,就在中午的时候跑到他们楼下去等着,结果看到他把外套脱给一个学姐穿,把学姐伪装成男生带进了宿舍楼。”

        朱铭气急败坏:“毛非!”

        庄强终于等到解开疑惑的时候,听不得朱铭打岔:“你紧张什么?”

        于茜也听不得吵:“安静,听他说!”

        “我尾随其后,听见朱铭学长要送生日礼物给学姐,而礼物就是从我这里要去的油画,他骗学姐说油画是他学了一个寒假专门为她画的。我听了之后心里很不舒服,文学社社长在我心里高大、光辉、文采斐然的崇高形象也轰然倒塌,变成一个虚荣又满嘴胡话的坏人。”

        “我心灰意冷,并且心里开始怀疑他对我突然热情是不是心怀不轨,其实就是图我那幅油画。我粉丝滤镜一摘...钟老师,你们知道粉丝滤镜吗?”

        听故事入神的钟本骄赶忙答:“知道知道,你们小年轻喜欢追星,喜欢看偶像唱唱跳跳。”

        毛非看一眼朱铭,不哼哧了,再看一眼于茜,满脸冰霜。

        不敢看庄周。

        该看看的,庄周已经会过意味来,眼里的喜爱是那么浓郁。

        “社长不再是我的偶像,我就不想把我的油画再送给他,这是我第一幅油画,意义非凡。钟老师,你能理解吗?”

        钟本骄:“能!这有什么不能!”

        庄强在一旁恍然大悟:“我也能。”

        毛非心里舒坦,终于他妈的要把这件破事翻篇了,他总结道:“之后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为了报复他利用我,所以躲起来不让他找到,就想看他着急。我愿意承认错误并且写检讨。”

        整个办公室都静悄悄,看了一场好戏。

        钟本骄不吱声,等着于茜说话。

        于茜看朱铭耸拉脑袋的样儿:“是这么回事吗?你有没有要自证清白的?”

        自证清白?怎么证?掏出手机翻聊天记录吗?还是把作为无辜当事人的女朋友也叫过来?

        没有的,只会自证虚荣,只会越描越黑。

        朱铭张口:“我也愿意承认错误并且写检讨。”

        钟本骄“诶”道:“别急。毛非不给你画,你就入室强抢,还带着那么危险的工具,好歹你们俩吐了,不然你们俩真打急眼了,谁能受得了这一锤子?”

        于茜知道钟本骄要说什么,验伤也验了,不能没个下文。

        她道:“你又在教室里对毛非动手,还是为了油画?”

        朱铭认罪:“是。”

        “情节极其恶劣啊。”钟本骄连连感叹,一转身,面对于茜道,“得通报批评。”

        于茜真是无法想象,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只得道:“我会好好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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