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金色的柔光洒入课堂，新的一天拉开帷幕。

        英语早自习在整齐划一的读书声中过去，离第一节课还有足足半个小时，左希准备小睡片刻，以足够的精力迎接两节连堂的英语课。

        这半个小时原本是留给学生吃早餐用的，但在早自习吃饭是江溆言一贯的作风，他总是踩点到教室，还喜欢顺带多买一份，区别就是加没加醋。

        于是左希每天都赶在老师来班上之前匆忙吃完了早餐，下课多出来的时间都用于休息。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侧枕着右手手臂，面对太阳照进来的那方。

        头发长了一大截，除了刘海之外，她一直都没想着去剪。零散放下的发丝正好遮住了眼睛，冬日的阳光温和不刺眼。

        江溆言老早就从家里拿了个枕头，说是专门用于趴桌上睡觉的，还提出要给左希也带一个，但她一直没好意思要。

        况且现在也惬意得很。

        晨曦的阳光暖暖的，左希很快陷入了憩睡。

        她课间很少在教室睡觉，一般睡得比较死，只有震耳欲聋的上课铃声和自身强大的理智能够叫醒她。除此之外，周遭的声音总被她误以为是梦中传来的。

        离第一节课还有一刻钟，江溆言叫了她几声，没得到回应。

        “有人找你。”江溆言又轻轻推她的手臂。

        左希这才迷迷糊糊地睁眼。

        “有人找你。”未等她提笔，江溆言重复了一遍，手指朝教室外的走廊点了点，“那是你朋友吗？看着像□□的。”

        左希疑惑地抬起头。

        窗外站了一个人。

        她倚在走廊的墙边，两手随意插进风衣口袋。一头黑发毫不凌乱地披在肩后，八字刘海微卷，掩住刻意延长的眼线。肤若凝脂，齿如瓠犀，微微张起的红唇让最美的玫瑰都黯然失色。

        她像是至寒雪山上唯一盛开的花，清冽而妖异。冰冷彻骨的气息，却让人感到惊才绝世。

        看着年龄不大，但威望貌似不小。路过的人有认出她的，还会亲切地喊出一句“媛姐”。

        她的眼神在班里不断游离，最终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左希那时正好扬起头，迎上女孩炽热的目光。

        外冷内热的人。

        邢媛刚放假就将头发又染回了黑茶色，如果再靠近些，还能看到被打穿的耳骨，镶上了银色的挂坠。

        左希没看到火焰般灿烂的红，隔着一段距离，依靠那张熟悉的脸庞认出她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分钟，左希半梦半醒，无所作为。

        惊讶和欣喜的情感被推到了顶峰，满满占据着她的大脑，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下一步应该做出什么。

        “要不你接着睡，我去帮你交涉一下？”看到此情此景，江溆言多少有点不放心。

        他印象中的好学生不大可能会结识这样一类一看就是混社会的朋友。何况左希还没睡醒，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还是他比较靠谱。

        “不用。”左希稍微清醒了些，“我去就好。”

        “你认不认识她啊？”

        “是我朋友。”

        江溆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给她让出一条空道。

        他顺便要去倒水，也跟着一起出了教室。

        “冻死我了，你走快点。”左希刚从班门口露出头，邢媛就在另一边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左希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才看到，她的风衣里面是一条不过膝的裙子，配了一双长筒马丁靴。在几近零度的气温下，两条笔直的腿此刻正瑟瑟发抖。

        左希笑她，她却不以为然，“我能不能进去坐坐？我看里面开了空调，肯定暖和。”

        邢媛看样子已经冻得不行了，但左希有点纠结。

        她怕违反了班规，听说有的班级连串班都不让，更别说带人进去了。临近放假，最后两天她也不想惹事。

        她刚想写一句不合规矩，慵懒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以啊，你坐着听一上午课都行，班主任下午才来，也没人巡班，想聊什么放心大胆地聊。”

        左希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并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从哪搬了个凳子来。

        江溆言盛情又合邢媛心意的邀请，她自然不会拒绝，丢下一句谢谢就往径直班里走。

        左希扶了扶额头，江溆言倒是一脸无所谓。

        外面冷不说，左希就这么趴墙上写字也不方便，更何况马上要打上课铃了，肯定聊得不尽兴，他不如把人请进去坐着慢慢聊。

        左希的位置本来就不靠前，还是窗户边，大量的书籍遮挡下，从讲台上几乎是看不见这块多了个人的。

        邢媛长得不高，发色也不突出，坐在最里面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她，除了刚刚走进来时，有几个人向她投以惊讶的目光。

        教室很大，桌椅间的空隙也大，设计给两个人的座位完全坐得下第三个人，只不过较以前更拥挤一点。

        “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参与到重点高中素质班的课堂上来。”邢媛低着头，半趴在桌上，刚好能通过书立间的缝隙看清黑板，而不被老师的视线扫到。

        左希叹了口气，“你打算听吗？”

        “听啊，怎么不听，这英语老师肯定讲得好，我觉得她能拯救我六十分的英语。”邢媛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今天老师讲的是期末试卷，她和左希共用一张，不时在上面改错做笔记。

        没过十分钟，她打了个哈欠，“咱们还是来聊天吧。”

        “……”

        “反正你也没错多少题，不如不听。”

        “你怎么进来的？”左希开门见山。

        一中的校门是刷卡出入的机制，非本校学生严禁随意进出。左希记得宿舍楼那边像是有个后门，但是一直是落锁的状态，那边也没有保安亭，想进只能是躲着铁门上的电线翻进来的。

        “一中有我的熟人，我找人借了卡。”邢媛解释着，把那张中规中矩的学生卡放在了桌上。

        左希对这个人有印象，初中时候在她楼上班，是学生会的什么干部，总是来她们班门口检查。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和邢媛应该没多熟，或者说，没熟到能随便借学生卡的地步。学校要求好生保管自己的物品，抛开补办需要的二十块钱不谈，每次弄丢了卡都要写八百字检讨。其外，如果用的不是自己的卡被发现，两个人都需要分别写检讨和通报批评。所以风险太高，很少有人愿意把卡借给别人。

        以邢媛的性格，左希真怀疑这张卡是她把别人按在墙上打完一顿抢来的。

        “把卡给你了，人家怎么进来？”

        “人家碰巧请假回家，我跟他校门口碰见的。”

        “你们很熟吗？”左希疑信参半，“你没动手吧？”

        “肯定没有啊，我上了高中一次架都没打。我跟那个人就平时混个眼熟，我都开口借了，他肯定不好意思不给。”

        左希还是不太信。

        邢媛初中在学校比较出名，那个人大概率是被吓到了，怎么想都应该是自愿的。

        “什么时候放的假？”左希又写，“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懂不懂什么叫惊喜，嗯？话说你惊喜吗？”

        “……还好。”

        “前天放的假，收拾完东西就晚上了，只能昨天的飞机回来，不过昨天你在考试，怕你看到我太激动了没心思做题了，我就没来找你。”

        “……”

        “你同桌好高冷啊，怎么不跟我聊天？”邢媛凑到左希耳边悄咪咪地说，声音却不小，“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左希下意识地回头，江溆言闻声正好又凑近了些，两张脸几乎要贴到一起去。

        突然的靠近，让她的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眼前的人，第一次在这双炽热的晶体前驻足观察。他的眼里有着丰富的、却无法一一诉说的情感，长而黑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层阴影，给那双眼睛加了些神秘的色彩。让人捉摸不透，却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和了解。

        是什么？

        他的情感，是什么？

        “看上瘾了？”略带笑意的提醒，将她从漫长又专注的思考中拉了出来。

        反应过来之后，她匆忙往后靠了靠，江溆言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动。

        “咳咳。”邢媛在一旁尴尬地看着，“公共场合呢，还在上课呢，注意一点哈。”

        江溆言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啊。”

        左希这会儿倒是一下会了意，一直拿手肘撞他，示意他闭嘴。

        “没有的事。”她写道，刚想往左边递，却被江溆言率先抢去看了一眼。

        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人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左希的眼神飘忽不定，耳廓悄然浮起一抹红晕。

        “行了你，来聊点别的啊。”看她这样，邢媛也不打算接着开玩笑了。她仔细地打量了江溆言一番，单拿同龄人来比较，这个人确实帅得无可挑剔。

        左希看得上他，不奇怪。

        “你起个头，我什么都能聊。”江溆言也知道有个度，没打算接着逗她。

        “那我可就聊我擅长的领域了。”

        “嗯哼。”

        邢媛严肃起来，“你觉得中国近代民族危机形成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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