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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她逃婚了!


掌门死了!

        武朝第一大教派——源教的掌门宣齐突然魂归太虚了。

        留下谕令:六宗濂靖乃吾晚年首徒,如今已过束发,剑道小成,剑心亦稳,可接我衣钵。令其接掌门令牌,任源教下一任掌门。

        谕令一下,源教各大宗门皆有流言蜚语。

        嚷得最大声得便是年近三十的三宗宗主阿尔提妮娜:“师父是老糊涂了不成,那濂靖才十五,哪有让这半大小孩儿掌教的?偌大个源教,还挑不出个人来嘛。我看大师兄就不错,掌门亲儿子,有威望有人缘,大家说是不是?”

        她接掌三宗是第七个年头了,已收了两届徒弟,虽无真传弟子,但那内门、外门加起来,也有五十余人。她性格本就聒噪,加上这些年修的《正反阴阳雷法》,脾气是越发的乖戾。

        她对着自家弟子说,那当然是唯她马首是瞻,整日里在教中张扬濂靖的不是。

        一宗的宣汀,是掌门宣齐老来得子,倒是个五大三粗的老实人。只不过师妹天天吹耳旁风,自己要不去德高望重的二宗萧逸师兄那儿拜访一下,怕是一宗也要被闹翻天了。

        萧逸是宣齐师兄韩诺的弟子,论年纪,比宣汀可大了两轮。前不久下山才收了他唯一一个弟子,是个6岁的小女娃,听说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

        晚年得一佳徒,现在的萧逸可谓是春风得意,整天在二宗陪他那小徒弟,才不愿理会掌门之争。

        找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宣汀去问了萧逸午安。

        一入二宗便见着那女娃在把玩萧逸年轻时做得那些奇妙的木质机关锁。

        萧逸正躺在椅子上,吹着入秋才有的物候凉风,歇息呢。

        “师兄安。”

        萧逸听来人是宣汀,便拿下了盖在脸上刚摘得夏日里最后一波荷叶,站起回了礼。

        两人落座后,宣汀便开口了:“师兄您说,父亲他明明身体健朗,却放弃飞升之机,突然入了源塔顶端那传说中的通神之路,这是为何呀?”

        萧逸没有迟疑,却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他是去了彼岸世界。”

        宣汀摸了摸他的大脑袋,甚是不解,这去了彼岸世界,不就是死了嘛。

        萧逸瞧他那一脸困惑的样子,笑道:“师叔他知自己命劫将至,传位濂靖,除了他根骨奇佳,又和师叔晚年所创的《无相剑心寒冰》心性相合,更重要的是,他是纳国国主胞弟。”

        源教位于耳朵山,为武朝与纳国通往青泽大湖的国界线。

        纳国皇室崇武道,每代都有皇亲至源教修习武功,谈论理学,探讨世界始源,或是吟诗作对,谈论湖光山色。中和了纯粹武力的血性锋芒,为习武之人平和了内心乖戾之气。

        源教因此信源不断,山中日子闷,倒不清苦。加上三年一次的招募大选,每次都是门庭若市,连带着山脚下那座百烛城,都热闹非凡起来。

        “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还有三个月今天的招募大选就要开了。上一届,三师妹办得就不错,至少这次让三师妹带他一程。教中繁杂事物,也有个好帮手。”

        萧逸听此,又躺回了那凉椅上,盖上荷叶说:“教中诸事,那皆得掌门做主。我已告知掌门师弟,不日便将下山处理未了尘事,亦将我这宝贝徒儿交托于他。你若有惑,不如直接去找他吧。”

        至此萧逸已表明立场。

        而宣汀亦无掌教之念,他只想父亲留下的基业能在对的人手里光大,更想甩了耳边嗡嗡地苍蝇。

        濂靖从来都是一个简单的人。

        武朝乃中立之地,无政权控制。纳国要他来,就是为了占据武朝一席之地,而源教亦得他这天赋异禀之人,造一个未来宗师。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颗钉子。如果命运可以选择电话,他一定不会选择做一颗钉子。

        可是命运可以选择吗?不可以。

        于是他只好是一颗钉子,欢天喜地的。

        起初他以为在山中的日子就一直会这么清净的过着了。

        不料师父却只身一人,走进了源塔顶层那淡黄色的光芒中。

        师父同他说过,源塔顶层是通往来世的路,若心有执念,便可留着此生记忆,去往来世挽回今生的遗憾。

        他原先是不懂的。

        直到他整理师父遗物时,发现了另一条谕令。

        宣汀在六宗遍寻濂靖不得,才顺道来了废弃破败已久的五宗,却在此地见到了他。

        “六师弟何故来了此地?”宣汀边甩着头上冒出的汗珠,边走到濂靖身边。

        见到平时濂靖冷凝的眼神中充满了迟疑,他右手悬着那块掌门玄铁令,若有所思。

        恰时一阵微风吹过,盛夏的季节却有了些透骨的凉意。

        “天下人皆闻,师父的双剑冠绝天下,二宗师兄的暗器独步无双。而至此他二人将在源教销声匿迹,这担子予了我,我觉着重了些。大师兄觉得呢?”

        宣汀听此收了刚才那憨笑的脸,压抑着上蹿下跳后急促的呼吸,用余光瞥了一眼濂靖。

        他此时面冷眼亮,横眉端舒,清汤白面的脸上却有一丝藏不住的傲气。

        宣汀见势退了一步,躬身行礼,不敢答话。

        濂靖却自嘲的一笑:“尔等撑教于今,实属不易,然吾亡魂难归,昔日吾爱徒未归,切腹之痛,悲怆烙心。令众徒觅其影踪,劝其归教掌教,可谓坦途。”

        别人或许不懂濂靖此时说得是何话,宣汀是心知肚明的。

        这是早些年,父亲宣齐手写的谕令,其中爱徒指的是早已失踪的五宗宗主。

        而此时到了濂靖手中,他见到心情如何,宣汀还真吃不准,头上那热汗都已晾得冰了。

        “大师兄私下来找我,是为了这掌门玄铁令,还是我六宗宗主的面子?”濂靖看着这五宗,满地的烂叶子,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宣汀尴尬地一笑,解释道:“这许是你还没进门时,父亲写的。”

        “纸是上等熟宣,是我入教后,皇兄送来的。”话毕,他将那份谕令与掌门玄铁令,隔在了五宗正殿门口满是灰尘的石阶上。

        濂靖拿起放在五宗的《无相剑心赤练》,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冷冷地说:“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想投。这才是师父的得意之作,不要荒废了才好。”

        濂靖见宣汀还拘着不敢起身,背过去偷做了个放松的表情,即刻又恢复一张冷脸,严肃道:“二宗姑娘司徒涟年纪尚幼,宗主不日下山,让她每天随我练功吧。至于教中大小事务,麻烦三师姐处理。”

        说完,便将令牌交到了宣汀手上。

        宣汀看着濂靖径直往六宗去的背影,觉着不太放心,在后面小碎步跟着。

        “大师兄安心,今年招募大会,我会亲自主持。我回山修剑了。”濂靖脚步松快地朝六宗走去。

        这是他正式掌教的第一年,风调雨顺的。第一次主持三年一度的招募大会,上有师命,背靠皇恩。教中各人,他拿捏得当。

        让三师姐出了最大的风头,大师兄收了满意的徒弟,四师姐寻了最好的秘籍,二宗姑娘得了最佳的乐子,而自己,给了他们最大的面子。

        原以为过了这眼前的难关,便可深居简出,潜心修剑。

        没想到第三年,萧逸也驾鹤西去了,还是被人暗杀,一击毙命,客死他乡,凶手身份无人知晓。这件事在江湖流传颇久。

        至此之后,源教的招募大会也没有再开过。

        江湖皆传,源教在武朝的至上地位,要就此易主了。

        一直与源教对峙,不管在武学还是体量上都僵持不下的杀手组织云上青风,在那几年占据了上风。

        这更得益于云上青风的招募方式与来去自由。云上青风的杀手等级分为传奇、天干十人、地支十二人。不论身份,只要武学造诣能超过原在位的其中一人,可就此顶替,在他们门中翻阅任何武术典籍。

        更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儿童,从小便开始培养,以作储备。

        而云上青风,背靠的是霍朝。

        以上种种,对濂靖来说,就像在心中的一团火,脆弱、火红、爆裂。在他心里开了很久都没有凋谢。那颗修了十几年的寒冰剑心,都快被晒化了。

        于是,他又只身一人来到五宗,又看见那师父不知何时留的谕令,早已被他压在《无相剑心赤练》的秘籍之下,泛了黄。

        回想起师父带他走那日对皇兄所说:“此子性格孤僻,冷情冷性,终是不适合这波谲云诡的皇室啊!”

        又想起他在师父投塔之后,心中仅仅闪过一丝悲伤,就立即归于平静。这到底是因为自己修得剑,还是自己终究是个灭情绝性的怪物呢?于是,他拿起了那本师父宣齐在中年时,不信天命,不畏孤强,热血桀骜所创的五宗绝学《无相剑心赤练》翻看了起来。

        一遍读完后,他心中莫名的火突然息了。

        旧剑新琴之说,只不过是宣齐晚年对自己的嘲弄罢了。

        他不愿等到濂靖剑心问天那日,是因为他的内心从来都是火烧火燎,与濂靖大为不同。

        而后,濂靖宣告全教上下,他要闭门六宗,静心修剑,他日剑道大成,剑心稳固。必重开招募大会,以正源教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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