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cm

米雪瑶刚转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抓在酒瓶身上，毫不客气地从她手中夺过。

        她既不讶异，也不生气。

        伸手去抢，路厘便带着酒瓶往外挪一分。

        一手抱着pad，米雪瑶深吸一口气，身子往前倾，再次伸手。

        路厘又往上抬高。

        两个人幼稚地上下几个来回，路厘的手臂渐渐在空中绷成一条直线。

        米雪瑶穿着靴子踮脚，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最终也没够着。

        从酒瓶上收回视线，米雪瑶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路厘，倏地笑了。

        她面色白皙，笑容里带了神秘莫测的意味，衬得那双勾人的眼睛愈加明媚发亮。

        路厘神情迷惘，出神地盯着她，暂时没说一句话。

        脚跟噔地落了地，米雪瑶收回手，却不立即放下，反而漫不经心地搭在路厘的肩上。

        隔着一层厚厚的棉料，少年的肩膀轻微地抖了一下。

        米雪瑶笑着收手，手指轻轻滑过那块紧绷着的肌肉，同时身子往酒柜上靠，放松地垂着肩膀，小臂横于胸前，把pad揣在怀里，神色慵懒。

        眼睛却危险地眯起，蕴藏着深邃的星火，她轻飘飘地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路厘霎时呼吸一滞，视线还停留在她的脸上，结巴道：“没……没有。”

        “嘁，那你管我做什么。”她毫无情绪起伏，又有些得意，“这世上，能管我的只有一个，我哥。”她伸出一根食指。

        “不存在弟弟这一选项。”紧接着，她再伸出其他四指，摊在路厘眼前，幽幽然命令道，“拿来。”

        路厘垂眸，盯着她的手心好一会儿，慢慢收回手臂，将酒瓶立在了米雪瑶的手上。

        米雪瑶愉快地接过，眉眼直接盛放开来，染上胜利的光彩。

        果然小正经，禁不起开玩笑。

        “对不起，我只是……”路厘的声音听起来微弱无力，带着犹豫，“希望你、健康。”

        走向完全出乎意料，米雪瑶脚步一顿。

        心好像被那湿润的声线包了起来，涨得泛起愧疚之意，她瞬间泄了气，解释道：“有轻微的酒瘾而已，要慢慢来，突然断掉会有戒断反应。”

        她把酒瓶往吧台上一放，又回头看他。

        双唇紧闭着，表情木然得有些不知所措，抖动的睫毛下，目光却殷切而朴拙。

        那道板正的身影让米雪瑶觉得有些刺眼，无趣且闷。

        她缓缓道：“穿件什么老头衫，fingerlips新品呢，出去别说你住我家，影响我声誉。”

        路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眸光一扫，一小颗绿光在银白的金属切面上异常闪耀。他嘴角轻轻一扯，立即朝前踏步而去。

        半途却被米雪瑶伸手拦住，她收回手臂，在镜面上解锁，把pad立在路厘眼前，“三件事。”

        “第一，不许多管闲事。”

        路厘聚精会神听她说话，想到直播还开着，出声打断道：“sherry，前面……”

        “没有拒绝的权利，不要插话。”米雪瑶抽出电子笔，迅速在右下角一笔落款，怼在路厘面前，“第二，不许无故多管闲事。”

        “第三，违背第一条可有一个解释的机会，遵守第二条即可。”

        黑色线迹的字体潦草却分外流畅漂亮，路厘仔细辨别，才认出是“sherry、米雪瑶”中英文连在一起的签名。

        “签字。”米雪瑶把pad和电子笔一起递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公共空间可以随意使用，如果多做了一份饭或是家里添置的物品，从这张卡划钱，密码是……”

        路厘乍然靠近米雪瑶，拎着pad抵在她的肩膀处，同时右手覆在她双唇。然后微微屈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刚在直播，还没来得及关。”

        “6”字被闷在手心，尾音顺着指缝漏了出去。

        屋内寂静无声，只两人的心跳声交杂在一起。

        背部突起的小骨淹没在米雪瑶发尾的分界线处，穿在浓密细发间的手腕更显白净。

        米雪瑶屏住气，惊愕地一动也不动。

        不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须臾间，她两手都攀上他的小臂，微微往外用力，从他的掌心脱离。

        米雪瑶急促地呼吸着，气急败坏压着声线说：“赶紧签字。”她凶狠地补充道，“电脑搬你房里去。”

        被吼了一声，路厘这才僵硬地立正，嘴唇微微一颤，“也好。”

        他工整地在左下角写上名字——

        road

        路厘

        “字倒是挺好看。”

        米雪瑶接过pad，看也没看，脚底抹油，迅速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里。

        那道身影疾快而不自然，路厘嘴角闪过一丝霞光，慢悠悠收回视线，才重新回到位置，挂上耳机。

        直播间早就炸成一团。

        向鑫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我这是看了场默片偶像剧吗。”

        [都同居了吗，不行，你才19岁！]

        [成年了好么！只有我微妙地磕到了吗？！！]

        [我说road最近衣品提高了这么多，原来都住人设计师家里去了。]

        耳机是高级的单收声款式，隔着网络线，他们并没有听见任何对话。

        路厘调整麦克风，出声道：“想多了。”

        挂机许久，早已出局。他瞥了眼时间，重新点开其他模式，问向鑫：“补上刚才的十三分钟，大概还有两把，还来吗？”

        “必须的！”向鑫也正襟危坐，和路厘一起奔赴战场。

        两把结束，离直播还剩八分钟，路厘开始简单讲解。

        “四叉走位、操作都不错，我上集装箱的时候没听出来任何声响。”

        向鑫抗议道：“路神路神！我叫艾克斯，四个x，不念四叉！”

        屏幕里瞬间被“四叉”和“哈哈哈哈”连续刷屏。

        向鑫把头砸在了桌子上，欲哭无泪，他恐怕此生都摆脱不了这个绰号了。

        路厘略微沉吟，继续说道：“第三把十六分二十秒那儿差点意思，出去刚枪说不定能拿两个人头。”

        “我怂嘛！”向鑫立马抬头，坦然接受，“有你在，反正也躺赢。”

        “doubletap是团队赛，不可能只靠我一个人的。”路厘操作着鼠标，退出游戏。

        直播屏幕瞬间变大，聊什么的都有，尤与米雪瑶相关的居多，一来一回，甚是热闹。

        [路神，让姐姐多发发微博好吗。我超喜欢她穿衣风格，不想上ins当搬运工了。]

        [fingerlips什么时候上线啊，钱包都已经准备好了。]

        [新闻发了啊，11月29日，明星娱乐赛联合大秀，当晚上线。]

        [刚官宣了徐圣明，我的两大本命！终于相遇在dt了！]

        [绝了绝了，求路神放点水，舍不得看帅哥伤心。]

        [电子竞技，没有手下留情。通稿不是说徐影帝玩游戏还可以吗，撑个几分钟应该没问题吧。]

        “路神，29号我也去，幸运玩家记得挑我。”

        [四叉你这是走后门啊。]

        [过于光明正大。]

        向鑫耸肩：“就是臭不要脸地走后门。”

        屋里，米雪瑶松懈地靠在沙发上，关掉直播间，登上许久没用的微博。

        红红的“99+”数字圈占据“sherry梦想箱”菜单栏。

        她把微博名字改成“sherry米雪瑶”后再点开热搜——

        路厘恋爱

        里面全是他们在客厅互动的动图。

        不过，微博就没有直播间那么友善了，争议较多，围绕电竞选手备赛期间谈恋爱这一主题，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其中有一个动图。

        正是路厘俯身轻言那会儿，嘴唇翕动着，眉梢稍向下压，眼神却直直望向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一样，“嘭”地扣下扳机，穿透屏幕。

        声色场所来往自如，早就波澜不惊。

        此时，米雪瑶手里反复点着那张动图，不自然地摩挲着耳廓，似是还留有路厘讲话时喷在上面的呼吸。

        时隔多年，她再次发了条与路厘相关的澄清微博——

        没有恋爱，没有故事。

        最新的微博，停留在「不是粉丝。」那条上面。

        时光在忙碌的记忆中一点点泛黄，一圈圈记录着孤寂冷清的四年生活。

        两条微博相隔的年份，正是她最为煎熬的岁月，容纳她所有的迷茫与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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