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cm

周末的清晨，蕴藏着一天的朝气，莫名让人心情愉悦。

        米雪瑶在静安的别墅是她和米家华的老房子，从巷口拐进去，就是另一片园地，独立而静谧。

        一楼客厅可以作训练场地，地下还有健身房和娱乐厅，楼顶还建有一个小型泳池，对于他们来说，最合适不过。

        “除了五楼的卧室和书房不能进，其他房间可以自由安排。”米雪瑶介绍道，再对路厘说，“我的房间在二楼左一间，可以给你加班住。”

        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狭长的落地窗斜射在旋转楼梯上。

        米雪瑶三两步站到楼梯口，脸上沐浴着光亮，有些雀跃地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亲切地盯在路厘脸上，“怎么样。”

        她难得这么早就这么有活力。

        路厘也被感染得弄弯嘴唇，眼中掠过温柔而坚定的神情。

        向鑫首沿着那真皮沙发上仔细的摸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太顶了，姐。认识你这么多年，今天真心发出感慨。”

        bp和kang绕了一圈，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对于刚起步的俱乐部来说，条件已经算塔尖。

        路厘下结论拍板：“可以，我会拟一份合同。”

        “好啊，那走了，今天有的忙了。”

        今天是她去孤儿院做活动的日子，路厘没有安排训练任务，刚好可以带上四个人一起当志愿者。

        孤儿院自米家华公司有起色开始，重新洗盘，管理人员全部换了一批，再也不是米雪瑶噩梦中的那个牢笼。

        米雪瑶的车堪堪只能坐两个人，后座即使坐人也伸展不开。她索性往群里甩了个红包，让另外三个人打车去。

        “不好吧。”作为团队里财务担当的bp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有些丰满的脸颊上有种纠结的痕迹，目光闪躲。

        “你们不是解约了么，是去帮忙的，我不白嫖。”

        “路神有给工资的。”kang解释道。

        “嚯。”米雪瑶在戴上太阳镜前瞅了路厘一眼，发丝随着头的甩动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陈岱纬不是说你欠了一屁股债么。”

        作为一个19岁的少年，路厘身上有股介于男孩和男人的气质，只要他一动作和讲话，那得体的礼仪就能让人将他当作成熟的成年人对待。

        浓密的睫毛下眼睛里还是蓬勃的生气，动作却稳稳当当，等坐上副驾，他才轻飘飘说了一句，“还清了。”

        “嗯哼。”

        米雪瑶调整座椅，也不额外问什么，系好安全带，在升上车窗前嘱咐向鑫道：“收了，地址知道哦。”

        “明白。”向鑫靠在kang身上，斜着身子原地敬了个不成样子的礼。

        在开车前，米雪瑶依旧从包里拿出鲨鱼夹，随意将头发撩在一起，她前半部分的头发已经过肩，完全可以换个发型，她打算等再长一些，在春天烫头卷发。

        她瞥了路厘一眼，今天他的衣服是她给搭的。白色毛衣平平无奇，但领口有条银色金属拉链作分割线，外面套的呢绒黑色大衣是她一眼相中的最新秀场款。

        果然，买来放衣柜里展示还不如套活人身上。

        就是发型还差了点意思，应该是路厘属于一长只剪短的类型，下次去做护理的时候还是带上他好了。

        “怎么了？”路厘将安全带落到锁眼中，抬头对上米雪瑶满含蕴意的眼神。

        米雪瑶在路厘身边更像是十九岁的女孩，看起来生活在简单而毫无隐瞒的世界中。但一旦是社交场合，她就会把喜悦之情当作包装自己的最好工具，让人摸不清她真实的性格。

        时间久了，她就养成两面极端的面孔，一个人安静的时候经常走神发呆，放空自己。她偶尔专心画设计稿出去泡咖啡、没有主动搭腔、脸上没有挂笑容的时候，经常被工作室的员工认作心情低落。

        偶尔也会有特殊情况，比如今天。

        米雪瑶的大眼睛一亮又一亮，不同于社交场合嘴角挂着的不走心笑容，好像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她启动发动机，拉下车前挡光板，文不对题说了句：“钻石打磨后更耀眼，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材料毁在我手里。”

        路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没有任何导航，也没遇上高峰期，米雪瑶一路顺畅。

        到达后，alice和frida正给小朋友分配物资，院里的老师和大孩子有序的组成人形运输链，帮忙搬运。

        除了必要物资外，米雪瑶还准备了一批自己设计的服装，她计划了两年，专门找工厂订做。

        也没有打上品牌唛，算是实现了小时候最初的愿望。

        路厘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建筑楼，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三幢楼以主楼为中心围成一个钝角，视野开阔，中间是一大片草坪和运动区，三幢建筑分别被涂上轻巧、明亮的色彩。

        这次换米雪瑶问道：“怎么了。”

        “这布局有点熟悉。”路厘若有所思，“感觉在哪见过，可能……”

        “雪瑶姐姐。”一声清脆的叫喊声。

        在旁边的小朋友听到后，一帮人纷纷从大卡车那边涌了上来，瞬间把米雪瑶围得水泄不通。

        路厘从未见过米雪瑶这么真实的一面，他一望过去，就能看见米雪瑶最为明媚的笑容，如实地反映出她本就热烈、充满生命力的模样。

        倾泻下来的黑发和风衣的衣角同时随着微风飘扬，与她今早一根火柴点燃的愉悦心情相比，现在更像是一把火炬，照亮她娇嫩而光滑的脸颊。

        路厘眉眼舒展，不再纠结于这点小事，默默地跟在小朋友们后面，随着人群一起簇拥着米雪瑶往大厅走。

        突然，他的四指被一双小手握住，路厘顺着视线往下看，旁边正有个糯米团子好奇地看着他。

        “哥哥，你是雪瑶姐姐的老公公吗。”

        “不是哦。”路厘的声音也不自觉轻下来，“现在还是男朋友。”

        “哦，那等我长大了，我来给雪瑶姐姐当老公公。”

        路厘短促的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严肃，语音上扬道，“为什么呀。”

        小男孩天真地回答道：“因为她很好呀。”

        一丝难以捕捉的心思从路厘的心底漂浮出来，缓慢地引导他将目光投在那个背影上。

        他顺势把糯米团子抱起来，点头同意道：“嗯，她确实很好。”

        一整天，米雪瑶都会待在孤儿院里。她特意请了几位厨师中午在院子里做自助餐，上午先给小朋友们上画画课。

        她的梦想也算是从这里出发。

        那会儿，他们条件艰苦，不知道哪里收来的几手衣服，发一次都能穿好几年。米雪瑶最为得意的事情，便是从自己偏大的下摆剪下一块破布，缝在米家华有破洞的肩上。

        “哥哥，你看，我缝的好不好看。”

        再后来，她能消磨时光的唯一活动便是画画，在纸上涂抹，再等米家华回来后展示给他。

        “哥哥穿这个一定很好看。”

        由米家华筹划的活动，现在倒只有她在延续了。

        “坏蛋。”

        米雪瑶心里暗暗说道。

        “雪瑶姐姐，画好了。”其中一个小朋友举手示意。

        米雪瑶回过神来，去到那个位置指导。

        课桌都是几年前统一配的一套，整个房子也被重新翻新装修，漆上缤纷的墙绘，和正经学校的教室别无二致。

        “看那里。”

        只要一个小朋友喊一声，所有小朋友的注意力便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不远处的篮球场地，两个队伍正开第一球，没一会儿便有一球投入篮筐，引起一片掌声和清脆的欢呼声。

        小朋友们更静不下心来画画，越来越多的人按捺不住，凑在窗边。

        “想去看的就去吧，想画画的就留在这里，后面再画也可以。”米雪瑶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窗外。

        路厘四人两两分队，加上六名大孩子，组成五对五的篮球赛。

        “哇。”一群孩子也像是在场观众，拍着手欢呼着成群结队从她身边跑过，教室里霎时间一个人也没留下。

        米雪瑶稍稍仰头，看着他们在草坪上狂奔的肆意模样，嘴边浮起宠溺的笑容。

        米家华保护下的她，也是这般——

        无忧、灿烂。

        她从不怨恨自己的经历，只是自责自己懂事得太晚，一直让哥哥承担双份的压力。

        米雪瑶把几张尤其混乱的桌面的画材一一收好，才悠悠然转去运动场地。

        她只知道路厘游戏打得好，却不曾想他也很擅长篮球。

        路厘轻盈结实，在场地上游刃有余，轻易躲避几个人的拦截。

        手上的指甲，永远被修整得整整齐齐。手腕从毛衣的袖管中探出来，微微一压，篮球便从他的两只手中脱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标准的投球方式，轻轻松松拿下三分。

        如同电竞赛场一样，路厘从不缺少欢呼和掌声。

        少年整张脸因为运动染上红晕，他的双唇也透着红润的色彩。

        路厘轻轻吐出一口热气，节奏却没有乱，在场地上小跑的动作也行云流水，反过来防守的途中还与kang击掌庆祝。

        向鑫黝黑的脸上也同样流着汗，腿部动作不停，嘴上功夫也没见落下，“路神，你让让嘛。”

        路厘在空中一跃，迅速截到飞过来的球，格外突出股精气神，“赛场上，我从来不让。”

        “诶？sherry你怎么摔了。”

        bp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路厘瞬间分了神，下意识转头看场外。

        向鑫和bp配合默契，几乎等bp讲话的同时，向鑫一把夺过路厘手中的球，传给bp。

        米雪瑶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路厘知道自己上了当，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去追那球。

        时间仿佛被定格拉长。

        九个人一同往背后的篮筐跑去，路厘一人长身于半场处，目光平视。

        她姿态优雅地将两只手揣在敞开的风衣衣兜中，任由长发随着微风拂动，眼神却很是沉静，看起来十分惬意。

        她被无数跳跃的身影包围着，本该是热烈喧闹的。

        路厘却觉着，他很难得享受这种留白的寂静时光。在他被安排好所有一切的十几年中，他从未像这一刻，碰见这样愉快、令人留恋的平凡时刻。

        不是父母眼中的人才，老师眼中的天才，也不是路神，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

        两个人目光碰上了，米雪瑶也是微微歪头微笑着。

        路厘却仿佛看到了更远更远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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