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是世人之过 非姐姐之错

聂韶音清醒的时候，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喝醉的时候，却是十足的少女心性。

        她喝了半碗甜羹，便把碗推到了一边，继续喝酒。

        似乎觉得两壶酒远远不够，便又喊居春去添两壶。居春和紫衣面面相觑，终究谁也没说什么，居春默默去了。

        “梵音啊。”聂韶音喝下去的酒逐渐在脑子里晕开，之前眼角眉梢的那抹落寞倒是不见了，冲他眯眼笑着，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蔺梵音看着她，思忖片刻，十分认真地答道：“在梵音眼里，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

        在他眼里，她是最好的人；在心里，她是最重要的人。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觉得说出来有点不对劲，怕唐突了她给她带来烦恼。

        聂韶音自是不知晓他还有半句没说，笑道：“世上最好的人，这评价可真高啊！”

        她又摇摇头，道：“我有什么好呀？你不觉得，我是个异类么？”

        “怎会？”蔺梵音垂下眼睑，喝空了的酒杯在他五指之间摩挲，缓缓说道：“如果世人觉得姐姐是异类，那便是世人之过，非姐姐之错。”

        聂韶音一怔。

        她转头盯着蔺梵音，眯起眼睛看了好久，才问：“你不觉得你对我……过于推崇近似于盲从了么？”

        蔺梵音摇头，对上了她的双眸，坚定不移地道：“梵音并未觉得。”

        他心道：

        那一日，我跪在正德医馆面前求诊，心里想的是，只要谁能够救我妹妹，这辈子要我当牛做马要我跪舔他的鞋面，我都愿意。

        可我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

        当我心生绝望，打算陪着妹妹一同死去之时，你却如同天女降世。

        那一瞬间，跪在地上的我仰望着你，就像望着天神。

        你拯救我的性命，又给了我新生；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又给了我好好活着的希望。

        我愿意一生追随，做这位天神永远的信徒！

        如果世人说你做错了，便是世人之过！

        若世人不认可你，那是他们愚昧无知！

        而做为一个信徒，有何来过于推崇甚至盲从之说呢？

        当然，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从他毫无表情的俊秀面容上，也看不出来他心里如何做想。

        聂韶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地笑了，道：“若是全天下的人都离我远去，你呢？”

        蔺梵音愣住，目光掠过桌上的酒壶，两壶酒已经喝光了。

        会问出这话，她真的醉了吧？

        因为喝醉了，所以她才会把心里深处的忧虑问出口来，也才让他知晓，原来她最害怕的事，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离她远去，没有一个人留在她身边”！

        原来，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聂韶音，心里竟然也会有害怕！

        他有些担忧，却还是诚实地回答：“除非姐姐不要我。”而就算姐姐不要我，我也会偷偷跟着你的。

        又藏了半句没说。

        不敢说。

        聂韶音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后，忽而笑了，道：“梵音啊梵音，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温暖体贴，竟不知道你内心如此滚烫！”

        她眸光虽然迷离，却依然像是能够直视人心。蔺梵音没有说话，没再与她对视，垂下了目光。

        “呵呵……”聂韶音又笑，歪着头看向屏风上的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你知道我与君陌归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什么吗？”

        蔺梵音：“……”

        终于谈到这个了！

        他早看出来，聂韶音虽然外表不显情绪，不过是她藏得好，并不代表她心里不难受。

        不然，昨夜也不会去君晓那边睡了。她想要一个人的体温，温暖她内心里的失落。

        她如果有事忙碌，便不会去思考太多与君陌归有关的事情，然而当她略有空闲的时候，那些问题就控制不住地钻进她的脑海里。

        所以，当她盯着某一处望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君陌归！

        她很迷茫。

        聂韶音问出那个问题后，便一直没说话，似乎很有耐心地在等他回答，蔺梵音思索片刻，不答反问：“姐姐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她微微一愣。

        他又补了一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有人比姐姐更清楚了。”正因为心清目明，你才会如此难过。

        多少人之所以活得很痛苦，便是因为太清醒。

        但凡聂韶音能够糊涂一点儿，不去思索那些问题，她与君陌归之间的问题就不存在！

        可是她不是别人，她的与众不同吸引了君陌归，也就注定君陌归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她，不然，他们没办法相安无事地在一起。

        而这些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聂韶音转过头来，深深地看向蔺梵音，忽然笑了。

        半会儿后，又问：“那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蔺梵音缓缓抬头朝她看去，一时之间竟没有去深思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脱口而出答道：“若是我，从一开始姐姐是什么模样，我便接受你是什么样子。不管未来你变成如何模样，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初的样子。现在不会改变，以后也不必改变。”

        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便是如此！

        这回，聂韶音愣了好久。

        她想问的是：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却不想，他回答的是：如果他站在君陌归的位置，他会怎么做！

        若是我，从一开始姐姐是什么模样，我便接受你是什么样子。

        不管未来你变成如何模样，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初的样子。

        现在不会改变，以后也不必改变。

        尽管喝得有七分醉了，可是聂韶音的内心，仍旧被这番话给震撼到了！

        怎样赤忱的心，才能够做到这等执着？

        蔺梵音啊蔺梵音，他才是这世上最干净的那个人！

        也许是她的目光像是在质疑，蔺梵音又道：“姐姐，时光可以证明，我今日所言，绝不会变。”

        聂韶音一时之间觉得脑子有些迷乱，不知道是酒意上头弄的，还是被他的话而迷醉。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肘支在桌面上撑起自己的头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说虚话，也不说“请你相信我”，只说：时光可以证明！

        “姐姐可是不信我？”蔺梵音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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