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我怎么敢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聂韶音静静地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这样的态度。虽然不是第一天见识她的执拗，还是令君陌归气息一窒。

        他还想说些什么，聂韶音却又道：“不过，我回想了你昨夜与我说的话，很有道理。必须承认我人手确实不够用，所以在需要的时候，我就会跟你借人。”

        借人的意思是她要自己调派人手，算是接受了他的帮助，却依然不是依赖他去保护。

        君陌归虽然还是愁眉不展，但是见她这么说，好歹面色舒缓了一些，千言万语化为无奈的一句：“你就不能……稍微软弱一些，给我保护你的机会吗？”

        聂韶音一怔。

        稍微软弱一些，给别人保护自己的机会？

        她最后一次有过想要寻求别人保护，是多久以前？

        上辈子，因为她的医术小有名气，觉得时机成熟便脱离了原来的老板自起炉灶，自己开了一家小型的诊所，许多病人都追随她而来。

        前任东家见她开了诊所，不甘心被抢走了病人，因此故意在她诊所的针剂里下毒，造成了挂点滴医死人事件，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医闹。

        那一次，为了配合调查，她的诊所被查封了，她的人也被公安暂拘几日，后来即便能获得自由身，也被冻结了身份信息暂时不能离开本市。

        那时候，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百次一千次地去想，如果这时候有个人从天而降，能够为她解决这一次的问题就好了。

        可是呢？

        最后，是靠她一点一点地剥茧抽丝，请了律师与自己一同搜查证据，打赢了官司。尽管如此，还是赔了很多钱。

        最终将自己拯救于水深火热中的，还是她自己！

        当时，她的代理律师都说：聂韶音，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个柔弱女性，比男人还顶天立地！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过了，不管遇上什么事，第一时间沉着冷静下来，而不是期盼有什么天神从天而降！

        在她的心里，无人可靠，无人是她的英雄。

        “音儿……音儿！”

        她失神了好久，君陌归叫了好几声没能把她叫回魂来，他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突然被握住手，聂韶音才缓过神来，瞧见靠近自己的这张扩大的俊颜，微微有些呆滞。

        “你怎么了？”君陌归的声音有些发抖，凤眸内的惊慌无法掩饰。

        方才她失神的模样，像是距离他好远，他心里有一种恐慌，好像她会就此乘风离去，再也抓不住。

        所以，他慌了。

        她的思绪这才被彻底拉了回来，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君陌归眉头紧紧，像是打了死结，问道:：“过去的事？你在那边的事？”

        若她只是单纯的聂韶，就算命运多舛，也不至于养成这样独立的性子，只有一个解释——她在那边过得很艰难！

        一个永远都是孤立无援的人，才会事事都想着靠自己，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哪怕有时候明知道靠自己撑不过去，也完全没有生出半点软弱之心。

        因为无路可退，身后即是悬崖，所以只能一腔孤勇往前闯。

        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聂韶音低下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你先松开。”

        察觉自己力道太大，君陌归这才放开她的手，看了一眼，都把她白嫩的小手抓红了，忙给她揉了揉，道：“抱歉。疼吗？”

        没回答这个问题，聂韶音将手收回来，拿过参茶喝了一口，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这才道：“人来到这世上，独自一人来……”

        她伸手在茶杯里沾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点了一个点，又道：“在这世间，一个人独自前行。”

        纤细的手指把那个点推开，成为一条线，继续道：“然后，他会遇上很多很多有交集的人。”

        她又沾了一些茶水，点了好几个点，每一个水点都推出一条线，桌面顿时错乱起来，那些线或者平行，或者交叉。

        接着，她又顺着最开始的那条线，推到了桌子边缘，这才抬起头来，道：“最终，他还是独自一人。很多路，只能他自己走，无人可陪、无人能陪！你说让我软弱一些，给别人保护我的机会……我怎么敢！”

        “音儿，你这种想法太过于悲观了。”尽管她的声音很平静，半点情绪都不带，君陌归还是越听越觉得心疼。

        一个人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她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而她来到了这里，聂韶从小到大，也不曾受过什么温暖！

        两世为人，都过得如此孤独凄凉，又如何能强求她会稍微软弱一点，让她想着去依靠别人呢？

        她怎么敢！

        莫怪她会说：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聂韶音却冲他笑了笑，拿出帕子将桌面混乱的水渍都擦去，道：“其实，再多苦难最后都会化为虚无。

        我也并没有悲观，只是告诉你，为何我不想依靠你、或者依赖任何其他人的原因而已。这样说，你应该能够更好理解一些。”

        君陌归紧紧地咬着牙关，依然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她这种说法。

        能理解是一回事，但是不能接受！

        “音儿，那是以前，不代表以后。”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次没敢太用力，但是握得很有技巧，让她无法挣脱的那种。

        他急切地道：“如果你觉得现在做不到，你可以试试看的！试试依靠我，这次我再也不会……”

        聂韶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半晌后，他怔然放开了她的手腕，长指滑过，依依不舍地抓住她的手指。

        他是多么痛恨自己！

        为何以前看不懂她的想法，知道她特别，可却从不理解过；喜欢她特别，心底里却没有接受；一次冲动做错了事，她给了机会，他竟然又冲动了第二次！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恨不能立刻冲回去给过去那个自己狠狠的一顿猛揍！

        可是，聂韶音却很冷静地看着他，让他自己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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