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还了人情

全靠意志力在撑着。

        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这种意志，伤成这样就算不丢命，也可能昏迷不醒；哪怕能醒过来，也定然是气若游丝下不来床；更何况，他还漏夜进宫走这一趟！

        只不过君陌归此人很要面子，尤其在她面前，更不愿意显现半点脆弱。此时他竟然实话实说，聂韶音撇了撇嘴，心知他这是在讨自己的同情心软。

        可明知如此，她还是没能忍住心软，低声道：“离回去还有一会儿呢，你先眯一下。”

        “音儿。”君陌归却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道：“不如，今晚不回折枝园，随我回王府？”

        聂韶音愣住。

        这时候内城门也是关闭了的，但是他逸王想出内城也未必不能。

        他眯着眼眸看着她，又道：“自你搬出去，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他用了个“回来”，令聂韶音有些怔忡。

        如今，她虽然没给准信儿说与他复合，可态度松动，他也敢提出这样的请求了。

        没错，不是邀约，实际上是请求！

        她若愿意随他回去，那不用她开口服软，也是间接表明了她愿意复合的态度！

        聂韶音如何想不通这些枝节？

        她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君陌归眸光微微黯了黯，也仅止于一瞬，他并没有气馁，又笑了，道：“我一个人回冷冷清清的王府有什么意思？不若折枝园，多温暖！”

        聂韶音故意断章取义，不冷不热地道：“你的铃霖苑，可是有地火龙的。我的暖冬阁只有火炕！究竟是哪儿温暖？”

        “那我也不要。”君陌归捏了捏她的手，闭上了凤眸，道：“我眯一会儿，到家了叫我。”

        说罢，头靠在软垫上，放松了浑身的肌肉。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肯放开她的手。

        见他实在是疲倦到了极限，聂韶音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可他一句“到家了叫我”，让她心中一动，感慨颇多。

        家……

        归根究底，她也好，他也罢。他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这个世上，有亲人所在的地方未必叫家。但是，有自己想要依靠、有自己眷恋的人的地方，四海皆可为家！

        她有理由相信，在君陌归的嘴里，可能从未吐出过这样一个字眼，在他心里从未有过家的概念，可此时他却说得那么顺口。可见，他真的把她当成一生相伴、信任一生的人。

        以前她或许觉得，君陌归对她的感情一开始就是责任占上风，后来大概就是占有欲作祟。

        可这一桩桩事情发生了，一路走来，她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

        想着，她不由勾了勾唇角，伸手将装着夜明珠的盒子盖上了盖子。

        夜明珠的光线被“关”起来，马车内变得黑暗，适合他安眠。

        而她，始终没有挣脱他的手，一路就这么让他握着。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子夜，浮云阁。

        “你说什么？”姑射神情冷戾，泼天艳色此时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瞪着来人。

        来人是目前浮云阁的掌事，名唤邢风。以前凉都的事务都归惊梦管，惊梦被关起来后，姑射便把邢风从其他地方调来，主持京中浮云阁事务。

        邢风看起来就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身材并不高壮，显得没有攻击性。天生的唇角微微上扬，时刻都在微笑的样子，在人际交往的时候，这是一大利器。

        可看在此时怒火中烧的姑射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好看了！若非眼前的这人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在他心情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还敢对他微笑，恨不得一掌拍死对方。

        邢风也是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的，他垂下头去，道：“禀阁主，逸王座下亲卫青衣亲自过来，确实是这么说的。”

        怎么说的呢？

        青衣是一个时辰前来说的：我家王爷说了，今夜之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浮云阁栽赃我七绝楼，这个亏我家王爷吞了，我们王爷不会将浮云阁给捅去皇上那里，就当是还了前些日子、你家阁主救了我们未来王妃的人情。但日后……还望诸位好自为之，再次狭路相逢，七绝楼绝不相让！

        原话，一字不差。

        一番话说得是轻描淡写，可更像是施恩，当真是傲慢至极！

        但是，最让姑射心里不爽的是“我们未来王妃”这个字眼！

        作为心腹，对于自家主子的那点事，邢风若是不明白，便不可能成为大掌事了。明知道姑射是坚决听不得这种话的，因此，收到消息之后，邢风犹豫了不久，便决定暂时压下来看看情况。直到后来又接到了逸王带着聂韶音进宫的消息，这才来禀报。

        果然，姑射大为光火！

        “哼！”姑射冷哼一声，大红水袖一扬，掀翻了桌上的杯盏。

        哗啦啦，杯盏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邢风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等自家主子自己冷静下来。

        姑射摔了杯盏之后，怒气稍微发泄了那么一点，冷冷地问：“她是以什么身份，随君陌归入宫的？”

        尽管他没有指名道姓，邢风却很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除了那位名动京城的聂大夫，还有谁能够令浮云阁主浮云姑射这般阴晴不定？

        他答道：“聂姑娘是以听闻明嫔娘娘遇刺受了惊吓，以娘家胞妹的身份入宫安抚娘娘的。”

        “所以，还人情这个说法是君陌归的意思，不是聂韶音的意思？”姑射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道：“君陌归让青衣这么说，便是故意膈应我的。”

        就算是故意勾引他的，但君陌归真的这么做了，是否还通了人情，还是要看聂韶音的态度。

        如果她也这么认为……

        “阁主所言甚是，还请莫要为此发怒，以免伤及自身。”邢风平静地劝说。

        比起挟带私人感情的惊梦，邢风对姑射只有忠心，故而更加理智一些。

        这样冷静的态度很有感染力，令姑射也逐渐冷静下来。姑射朝他看了一眼，道：“依你所看，皇帝对君陌归，此时是何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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