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高堂之上

一行女眷身娇肉贵，走一日歇一日，等赶到山寺镇的时候，已经是初五了。

        陆祺叫车夫直接去云来客栈，她解释道：“云来客栈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客栈，也是山寺镇唯一一家客栈。”不住这儿，还能住哪儿呢？

        马车停在云来客栈门前，陆祺第一个跳下车。

        “有喜事？”

        云来客栈的招牌上挂着红绸的喜布，两边的灯笼都换成了红色还贴上来喜字。

        白丞晏要娶亲了？

        陆祺急急地跑进去，“干娘，干娘！”

        大堂里桌子都搬空了，应夫人不在。陆祺跑到后院，原来桌子都到这儿了。

        后院有一排房子，是应夫人一家的住处。在正北处的被用来做堂屋，应夫人正在堂屋布置忙活呢。

        “干娘！”

        “啊呀，这不是陆祺嘛！嫁了人，滋润了不少啊，看着小脸儿多有气色啊。”

        陆祺娇羞地笑笑，随后问道：“干娘，丞晏要娶亲吗？”

        “是啊，”应夫人问：“你不知道吗？”她还以为陆祺是特意回来参加陆萤的婚礼的。

        陆祺摇头，“不知道啊。”难不成姐姐的信来晚了？他们刚好出行，错过了。

        “娶谁啊？”新娘子自来是娶亲关注的焦点。

        应夫人狐疑地看着她，“装什么傻？”

        陆祺一脸无辜，“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一时兴起想回来你们的。”

        应夫人惊疑地看着她，“陆萤没告诉你啊，她和丞晏，要成亲了。”

        “什么？！”陆祺与随后来到后院的众人一齐惊呼道。

        叶夫人走上前来，不可置信地又询问了一遍，“你刚才说，陆萤要成亲了？”

        应夫人看着她，眼神询问陆祺。

        “哦，这是……我亲娘，叶夫人。”

        “哦~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啊。来叶夫人，先请坐吧。”

        将众人迎进屋内，沏好茶水，应夫人说道：“各位来得正好，明日就是小儿与陆氏长女陆萤的大喜之日，诸位就在我这客栈住下，吃一顿酒席吧。”

        陆祺还没有镇定下来，她想不通，姐姐怎么会嫁给丞晏呢？姐姐分明是喜欢周临渊的啊。

        “娘，你们先坐着，我去找姐姐。”

        “我跟你一起去。”叶书瑶说。

        见她们二人都要走，梁羽灵也坐不住了，“我也去！”

        三个姑娘一转眼就没人影了。

        堂屋内，只剩下叶夫人和应夫人面面相觑。

        陆祺先是跑到酒肆，不见陆萤。也是，待嫁的姑娘，现在应该在家吧。

        她又领着她们跑去了陆宅。

        陆祺在前头跑得很快，越近家门，她越激动。一推开门，她便喊道：“爹，姐姐！我回来了！”

        陆敬烟不知去哪儿了，前厅没有人。

        一路跑到后院，才在房里找到陆萤。

        “你怎么回来了？”陆萤惊讶地看着她。

        陆祺撅着嘴，委屈地问她：“你要成亲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了？”

        “若不是心血来潮回来一趟，我怎么可能知道。”

        陆萤无可辩解，“我也是怕你身不由己，为难嘛。”

        “哼。”陆祺一屁股坐到床上。

        “你们……”陆萤看到叶书瑶和梁羽灵也来了，她起身招呼道：“叶小姐，梁小姐。”

        叶书瑶点头做回应。她虽想亲近陆萤，但碍于梁羽灵在场，怕露出马脚。

        梁羽灵去找叶书瑶时，刚好听到她在与陆祺商议出行一事，她在京城关了许久，无聊得很，便吵着要跟去。叶书瑶拿她无法，只能答应了。

        遭了陆祺好多白眼。

        梁羽灵平日是个好相与的，但她一间陆萤，就忍不住化身一只高傲的孔雀，感情上已经输给陆萤了阵势上她不想输。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也算回礼。

        “不知道你们会来，没什么准备，请随我去堂屋坐着吧。”

        陆萤扫了一眼陆祺，眼神责怪她先暂后奏让她措手不及。

        陆祺心虚地摸摸鼻子，跟着她走了。

        梁羽灵只端起茶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陈茶味苦，她不喜欢。

        四个姑娘齐聚一堂，这会儿却没了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陆萤先开口的：“几位远道而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啊，想你们了呗。”

        陆萤扫她一眼，陆祺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眼尖地捕捉到两姐妹之间的互动，叶书瑶不甘被冷落，开口道：“听陆祺说这里像世外桃源，我便想来看看。羽灵也是。”

        梁羽灵没有反驳，她只问：“陆掌柜成亲怎么偷偷摸摸的，像怕人知道似的。”

        她话中带刺，任谁都听得出来。

        “羽灵。”

        不理会叶书瑶的提醒，梁羽灵接着说：“可惜了小侯爷的一片痴心，都喂了狗了。”

        陆祺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她还以为梁羽灵是单纯地来玩的。没想到却出言辱骂姐姐，她怎么能忍。

        “说谁是狗呢，你这个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梁羽灵冷哼一声，“她绝情寡义，狼心狗肺，有负痴心人，还怕人说吗？莫不是这边欺着，那边骗着，鱼和熊掌都想兼得吧！”

        “你！”

        “羽灵~”叶书瑶也听不下去了，她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招惹陆萤。她站起来拉着梁羽灵，“先回客栈吧。”

        “陆……掌柜，我们先告辞了。”

        “梁小姐，明日婚宴，邀请你来参加。”

        梁羽灵回头看着陆萤，“一定去。”

        屋里只剩陆家姐妹二人，陆祺开始跟陆萤算起账来，“姐姐，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你还当不当我是妹妹了？难不成我成外人了吗？！”

        陆萤自知理亏，“我错了好不好，我错了。”

        “哼。”陆祺勉强接受，她也只是一时赌气罢了，再加上叶书瑶跟她抢“姐姐”，她自诩与陆萤多年情分，却在叶书瑶面前丢了脸，连姐姐成亲的事都不知道，算什么亲妹妹。

        现下缓过劲儿来，她认真询问陆萤，为何要嫁给白承晏。

        “周临渊对姐姐确实是一片真心，定远侯一心让他娶梁羽灵，可他说什么都不干，索性搬出候府，住到衙门里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萤急切地问。

        “上月下旬吧。”陆祺回忆道：“秦越跟我说的。”

        陆萤沉默不语，她终究是负了他。

        “姐姐，”陆祺语重心长地劝她，“你可别干傻事啊，丞晏虽好，可你并不爱他啊。”

        “我与丞晏自有情分。”

        “我也有啊，难道我也该嫁给他吗？”

        陆萤知道陆祺说得有理。没想到昔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也长大了。可她有她的心结，谁也解不了。

        “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不一样了。”

        陆祺羞道：“别打趣我。姐姐，嫁给心爱之人真的很幸福，我希望你也能幸福。”顿了顿，她猜测道：“是不是因为身份有别？若是如此，你尽可以把身份拿回去。”

        “说什么傻话呢！”陆萤制止她，“你以为这是儿戏吗，以后不许胡说了。”

        “哦。”陆祺点头。

        “并不是因为这个。”陆萤缓缓道：“我们不适合做夫妻，我怕，坏了他的前程。”

        陆祺见姐姐似有说不出的苦衷，便不再多说了。只是可惜了这份好姻缘。

        “他还知道吧？”

        “嗯。”

        “想来也是，连我都瞒着，就是怕他知道吧。”

        陆萤不说话。陆祺长叹一声，小侯爷，自求多福吧。

        “对了，叶夫人也来了。”

        “嗯？”陆萤瞬间抬起头，“怎么回事？”

        “她想来看看你，现在在干娘那儿呢。”

        陆萤换了身衣裳，装点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气色，便随着陆祺去见叶夫人了。

        应夫人给几人开了客房，叶夫人正在房里休息。

        听闻陆萤来了，叶夫人赶忙起身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陆萤依言进来，“加过夫人。”

        叶夫人闻言眼角泛起泪来，叶书瑶见状，屏退左右侍女，自己和陆祺也退出去，把房门关好，好让二人叙话。

        “竹儿。”叶夫人叫着陆萤早已陌生的名字，落下泪来。

        每一次相见，她都会哭。陆萤都有些不敢见她，怕又惹她伤心。

        “是。”陆萤不忍看她如此，低低地唤了声“娘亲”。

        叶夫人的泪水滑落下来，“你终于肯叫我了！你原谅娘了是不是？”

        “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何必再纠结，您也该放下了。”

        “是，可我，总放不下，我想看看你生活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您看到了，这里很好，风景好，人也善良。”

        叶夫人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关切地问道：“听闻你明日就要成亲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待你好不好？”

        “他是客栈老板娘的儿子，人很好，知书达礼，待我也很好。您放心。”

        “怎么如此匆促成亲？我原想着，在朝中为你寻一位良婿，再把陆掌柜也接到京城来住的。”

        “您不必费心。”上次她已经透露过这个想法，陆萤拒绝了，可她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你还是怪我是不是？不愿意见我？”说着说着，她又哭起来。

        陆萤记不住抚额，有些招架不住。

        “不是的，我和丞晏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您见着他就知道了。”

        “他在哪儿？”叶夫人来了许久，都没见到未来女婿的人影。

        “他随白夫子，就是他父亲去书院了。乡试在即，客栈忙乱，不适宜读书。”

        “他要参加乡试了？”叶夫人眼睛一亮。

        陆萤不放心地问：“您要干什么？”

        “哦，没什么。”叶夫人笑笑，“看你吓的。”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帮帮自己的女婿。

        “明日典礼，请您，同坐于高堂之上受礼。”

        “竹儿！”想不到，她会这样说。叶夫人激动地看着她，“真的吗？”

        陆萤点点头，“您的身份，坐首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叶夫人知道，她嘴里的身份，不是尚书府夫人，而是陆祺名义上的母亲。她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尚书府。

        “好，好，好。我一定去。”叶夫人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可我的衣服都是蓝的，绿的，不喜庆啊。”

        她问陆萤，“镇上有成衣铺吗？现买还来不来得及？”

        陆萤好笑地看着她，“有，来得及。待会儿我去帮您看，您就放心吧。”

        “好好好，首饰呢，我的首饰”

        叶夫人在人前是端庄持重的官夫人，陆萤沉稳的性子应当是随了她。现在，官夫人却因一个小小的婚仪慌了手脚。这都是因为她在乎自己。

        陆萤动容地看着手忙脚乱地叶夫人，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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