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婶儿，我是你们家驴吗？

老支书回来得很快。

傅远航和木木的红薯还没熟呢，他就已经找来。

“阿航，地址问到了，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傅远航和木木有些意外，他们还以为要多费一点心思呢。

“不用了支书爷爷，这事我和木木去办就行，后面开证明转户口的事还得麻烦你。”

老支书：“不用跟我这么见外，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如果你们需要用拖拉机就去跟阿牛说，现在不是农忙，用车不紧张。”

老支书又把他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和他们都说了，包括亲戚叫什么名字，家里的人口结构等等。

小梅子城里的亲戚倒不是什么高门大门，只是食品厂的普通职工，那天是正好跟着厂里的车出门采购顺便把小梅子接走。

傅远航想了想：“支书爷爷，拖拉机出入不方便，你能不能把自行车借给我们用一下？”

老支书：“当然可以，我去帮你们推过来？”

“不用不用，我们等下吃完红薯直接过去拿。”

“红薯快烤熟了，支书爷爷吃一点吗？”木木问。

“不吃了，不吃了，你们，你们中午就吃这点东西？”老支书的眼神有些复杂。

木木点头：“是呀，红薯多好啊。”

“要不你们到我家里去吃？虽然没有什么好菜，总归是能吃饱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吃完就走，谢谢支书爷爷。”

多好的孩子啊，老支书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两人吃完香喷喷的烤红薯，立即去老支书家借来自行车，马不停蹄往县城赶去。

他们并不着急去找小梅子，而是去先到家属楼周边找各路大爷大妈把那家人的底细摸清楚。

正好有大爷大妈说谁谁家最近从乡下来了个小保姆，任劳任怨帮着他们家洗衣做饭带小孩，那家老太太跟使唤古代的丫鬟似的，全家人什么都不用做，整天在外面溜达，可享福了。

木木听着肺都快气炸了，去他的小保姆！

傅远航拉着木木，不经意问：“我怎么听说是亲戚家的小孩，接过来享福的呢？”

知情大妈一听都乐了：

“谁知道呢，可能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给几套半新不旧的衣裳，给口饱饭吃算是享福吧。

在我们看来，早上六点不到就要起床做全家人的早餐，洗全家人的衣裳，喂饱家里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才能吃上一口凉掉的早餐，洗全家人的碗筷。

送完小孩儿上学，中午接着买菜做饭，接小孩儿放学，等全家人都吃饱了，才吃上一口剩饭，再接着洗碗搞卫生。

下午也是这样，还替小孩儿烧水洗澡，一直忙到晚上十点都未必能上床睡觉。

估计古代的长工都没有这么造的，这样的福气，给你们要不要享啊？”

边上的人问大妈：“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大妈摇了摇头说：“筒子楼才多大一点儿？我就住他们家隔壁，用同一个公共厨房，洗衣晾衣都在一块地儿。

我家小孙子和他们家双胞胎都在一个育红班上课，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他们老太太还到处炫耀，说自己替绝户的穷亲戚养孩子，功德无量，我呸，真不要脸！

要是我死了，谁家敢这么对我家孩子，我半夜都得掀开棺材板去她的床头哭，吓不死她！”

木木拳头都硬了：“臭不了脸，我……”

傅远航拦着他，冲他使颜色，不要打草惊蛇。

傅远航和木木长得太讨喜，大妈不知不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多：

“对了，你们看着不像本地人啊？问这些做什么呢？”

傅远航没有回答，道了谢拉着木木走远了。

“气死我了，阿航，真的气死我了！什么人啊，当自己是大地主吗？敢这样使唤人！”

傅远航：“生气没有用，走吧，我们先去打电话。”

木木：“给谁打电话？”

傅远航：“我嫂子。”

木木：“为什么？我们直接找几个人冲上去要人不就完了吗？小梅子的户口还在村里，不归他们家管，我们总能把人带走！”

傅远航说：“你没听大妈说那对夫妻是双职工，对工作很重视吗？

直接把小梅子带走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不是食品厂的职工吗？我们找嫂子发一个传真涵到他们厂，就说我们俩是来参观学习的，让他们接待一下。

他们不是会找傅大伯以权压人吗？等见到他们领导，我们把这事跟他们领导说，就算不开除丢工作，也得让他们将降职，再没有晋升的机会。”

木木愣了下：“这样啊？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一点也用不上？”

傅远航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按我们原来的计划也能达到目的，但是这家人不要脸，伤不了他们的根本，我要的是他们伤筋动骨。”

木木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蛇打七寸，脸和名声对那老太太来说不重要，儿子和儿媳的工作重要。”

木木歪着脑袋看傅远航：“阿航，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的？”

傅远航：“我嫂子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们现在是我们的阶级敌人，这才哪到哪？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木木对傅远航竖起大拇指：“以后你是我航哥，我管你叫大哥！”

傅远航斜睨他一眼：“幼稚。”

……

苏桃桃那边安排得很快，基地附属糖厂这几年崛起得太快，别说地方或者全国，都已经成了全行业的标杆。

在外行人眼里知名度如果不清楚，但是在食品厂这个行业里，真的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不想去参观学习，借鉴先进经验呢？

县食品厂的负责人接到苏桃桃的电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们这种规模和级别的小地方厂子，根本没有跟人家交流经验和参观学习的价值，还欢迎他们去参观学习互相交流？

负责人都快以为天掉馅饼了！

后来有人说起，人家苏厂长原来是青莲县的知青，这边待过几年，估计是念着这点情分呢。

负责人这边哪里还敢怠慢？人都县里了，要不是天色已晚，他恨不得当天就马上安排接待工作。

当天夜里，县食品厂全厂职工加班加点，搞卫生洗厂房，准备扫榻相迎。

比应付上级领导检查还大阵仗，那对夫妻半夜到家，骂骂咧咧把小梅子叫起来给他们烧水热饭。

小梅子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当初在乡下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候，日子也很难，但她还能上学，还能看书练字，时间都是自己和奶奶的，还能吃饱穿暖，她是自由和快乐的。

刚来那几天还勉勉强强过得下去，还能抽一点时间给木木和傅远航回信。

而现在，别说看书写字了，就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每天累得胳膊都提不起来。

这日子，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了。

当初这对夫妻出现在她家里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遇到好人了，出钱出力帮她处理好奶奶的身后事，接她到城里来住，还说等她年满十八岁给她找个好人家。

但是她最大的心愿是读书啊，奶奶的遗愿也是让她继续升学读书，最少要读到高中毕业的。

可他们提也没再提。

城里的生活根本也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他们把她当成免费的保姆，吃不饱，睡不够，每天都好累好累，小梅子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她真的还能活到十八岁嫁人那一天吗？

“你聋了吗？叫你起床烧火，没听到吗？”

女主人加了大半夜的班，心情自然并不会好，她还要哄着小梅子帮他们家做牛做马，换了平时也不会这么过分，但这会累死累活，忘了装相。

小梅子愣了下，这家人虽然把她当驴使，但平时对她还算礼貌，让她干活也总是一口一句“麻烦你”、“辛苦你”、“小梅子做饭真好吃”、“小梅子衣服洗得真干净”……让她都不好意思拒绝。

小梅子最怕别人对她好，也最容易和对她好的人心软，对她不好的，她反而不怕，要不是欠着他们家人情，她早就想回村里，哪怕一个人过，也比现在好百倍。

“婶儿，我是你们家驴吗？”黑夜里，小梅子双目无神，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女主人反应过来，忍了气：“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当然不是啊，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奶奶不在了，我们是你唯一的亲人。

我就是今天加班加糊涂了，你累的话，歇着吧，火我自己烧就行。”

女主人咬了咬牙，对男主人说：“你还不快去烧火！我和你一样累的，想等我伺候你吗？不想烧火把你妈叫起来烧！”

小梅子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

那边老太太已经起来了：“大半夜吵什么吵？等下把孩子们都吵醒，你是断手还是断脚了？让我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老太婆三更半夜起床来伺候你？你不怕折寿吗？”

女主人：“怕啊，但是伺候你们那么大一家子，我怕折寿之前就已经累死了！”

老太太：“你当我没上过班吗？我以前下班回来不也是干家务吗？现在家里的活都是小梅子干的，你累个屁啊？”

女主人：“原来你也知道家里的活是小梅子一个人干的啊？家里就你一个吃闲饭的人，让你起来给你儿子烧点水怎么了？”

老太太：“给我儿子烧我乐意，但是我烧了你不用吗？”

女主人：“凭什么我不用……”

……

“水烧好了，饭也热上了，你们去用吧。”小梅子说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房。

算不上房间，只是在角落处用个破布帘子隔开，放几块木板，勉强能睡人的地方。

躺回去以后，小梅子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有吵架的功夫却都不愿意干一点活。

明明吵架的功夫那点活早都干完了。

小梅子好累好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她想回村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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