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真的贵族小姐

格温似笑非笑的绝美脸庞上，笑意冰冷。

        空旷的正厅内，一时竟鸦雀无声。

        “您太紧张了。”她笑着吩咐侍女给艾伦换一杯热茶。“我想，我应该没有那么可怕吧？”

        “我的意思是，王室可以委派一名得力的助手协助您…一个人要管辖如此庞大的地区，太辛苦了不是吗？”

        她轻声细语，语带关切。

        方才还凝固的紧张氛围，瞬间冰消雪融。格温冰蓝色眼眸里，莹莹的是温和波光。

        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吗？艾伦堪堪松口气，听见胸腔里心跳声。

        明知这样的话语会产生误解，她却还是说了。说明她刻意要让自己误解。

        一来是要告诫他。如果管辖不善，王室随时可以收回他的一切。

        二来…是要安插王室的人在他身边。

        左右都是利益。不可谓不高明。

        看来王都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王都传言：“王女殿下，是大王子手中最锐利的箭。”

        艾伦从前只觉得他们是在恭维。

        众所周知，王女是王国美丽的象征。她们大多由砂糖、裙撑和珠宝组成。亲和温婉、美丽动人…她们是美好词汇的合集，却唯独与“权力”无缘。

        但面对格温，他却真切感受到如履薄冰般的危机感。

        “唔…王女殿下好可怕啊…”

        西雅轻咬下唇，仔细听着格温和艾伦的谈话，暗暗想。

        虽然听不懂他们讨论的什么饥荒、治安之类严肃的话题，但从哥哥诚惶诚恐的表情来看，王女殿下是在训诫哥哥吧？

        明明哥哥已经很努力了啊。西雅嘟嘴，小脸皱成一团。

        “你怎么了？”格温敏锐捕捉到她表情变化。望向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西雅吓了一跳，怯生生不敢回话。

        “西雅？”艾伦赶忙叫她。

        “王、王女殿下，我没事…”西雅摇摇头，尽量克制慌乱，露出个甜美微笑。

        “您还没和我介绍呢。”格温看看西雅。“这位小姐是？”

        西雅生的讨喜。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好生娇养长大的。

        “是我的小妹。西雅卡莱尔。”艾伦介绍。“她年纪小，不懂规矩。还望您谅解。”

        “若非她吵闹着想见您一面，我也不会贸然带她来。”他歉意笑笑。

        哥哥怎么这样说她？西雅有点不高兴。自从见了王女殿下，哥哥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都不理睬自己。

        “既然是卡莱尔家的小姐，我自然也没有怪罪的道理。况且，她也没有冒犯到我。”格温温声道。“我与你哥哥方才讨论的事，你可听得懂？”

        西雅咽口水，眉头微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殿下，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西雅下定决心，抬眼与格温直视，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

        她怎么回事？艾伦疑惑。难道她有事想请王女殿下帮忙，这才一定要跟来吗？

        格温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一个小姑娘，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你说。我会尽力而为。”

        “如果是王女殿下的话，一定可以的。”西雅喜出望外，小脸红扑扑的。

        “我想请您收回对难民的驱逐令。”

        西雅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驱逐令”，针对的是从林西邻国，萨利迩王国和弗德尔拉王国交战区，非法逃亡到林西境内的难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国的长期争端，让大量难民涌入林西境内，造成了诸多问题。

        事实上，对难民的驱逐令，正是格温来威斯敏地区视察后，亲自颁布的。

        西雅“请求”格温收回“驱逐令”，不就是公开与王室叫板吗？

        有意思…兰斯特姗姗来迟，祖母绿眼眸里饶有兴致。

        她会怎么处理呢？

        他换了身骑士团的黑红色制服。站在格温身边，气势比伊莱还像格温的骑士长。

        梅丽尔内心：这人打扮一下倒也勉强配得上我们王女殿下吧。

        见格温没说话，西雅以为是她没说明白，又继续解释。

        她语气急促。“拜托您了…那些难民真的很可怜…”

        西雅想到那些人面黄肌瘦，居无定所还要被军队驱赶的可怜样子，简直要掉下泪来。

        他们失去了家园，为什么不能留在林西生活呢？

        西雅想不明白。她觉得这是条太残酷的命令。王女殿下这么仁慈，不应该做这样的恶行。

        格温静静的看着她眼角将将要滑落的泪珠，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开口。

        “这是国王的决定。我无权更改。”

        对难民的“驱逐令”，是提尔和她向西弗斯提出的政策之一，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望着眼前天真烂漫的西雅，格温忽然有些怀恋。

        她曾经，也是这样呢。

        “可是…！”西雅还想说服她。迎着艾伦警告的眼神，她迟疑下，仍旧不管不顾说下去。“王女殿下，难道是个残忍的人吗？”

        格温：…不是，残忍的人就站在我后面呢。就那个绿眼睛的。

        如果西雅冲撞的不是她而是兰斯特，估计已经被拖下去砍了吧。那暴君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她不想多与西雅纠缠。却没想到西雅越哭越厉害。说的话也愈发出格。

        天真烂漫的西雅泪眼婆娑。

        “残暴的人，怎么能统治林西呢？”

        艾伦简直要崩溃了。他后悔带西雅来，更后悔没及时堵上她的嘴。

        如果这番话惹了王女殿下生气，他也保不住西雅的命！

        可格温并没有如他想象般发怒。

        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带三分凄凉。

        格温想起前世的兰斯特。人人都说他残暴，可就是这个残暴的人，横扫人类各国，实现一统。

        她那时也觉得，兰斯特是不配统治帝国的。

        直到战火烧到林西的国土。迪安战死，兰斯特一路打到王都…

        她才如梦初醒。

        那时的她，不也和西雅一般天真吗？寄希望于所谓的“善良”与“慈悲”…

        “您的妹妹，很可爱呢。”格温托腮。

        梅丽尔见她笑意，这才上前给西雅递上方帕子，让她擦擦眼泪。

        也不知她多大的脸，敢对殿下指手画脚的。

        西雅哭的一抽一抽。

        艾伦冷不丁和她眼光对视上，只得讪讪点点头。

        殿下似乎，并未生气？

        “短时间内，我没办和你解释清楚…”格温翻开手边昨日骑士团提交上来的调查报告。

        “但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能看明白…”

        翻到一页，她利索地将那页撕下，轻飘飘放在西雅面前。

        上面是关于难民侵占土地，扰乱治安的消息。

        西雅急急擦干眼泪。还没来得及看清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被艾伦一把拽起，被迫鞠躬。

        “是小妹失礼了，殿下。”

        西雅有样学样地学着哥哥赔礼。心里却还是不服气。

        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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