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之日（2）

当晨钟的第七声闷响在教皇的手下悠悠响起时，王宫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在飒飒洒入的阳光之中，若隐若现个手持捧花的纤瘦人影。

        格温巧笑嫣然，一待露面那一刻，教堂中所有宾客，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身上似乎披着件金光织就的薄纱，细细看去，就能发现，那不过是自天际洒下的光芒，环绕在她周身。

        她的光辉比任何事物都要耀眼。

        分明美的令人窒息，可笑意却是清浅的温柔，褪去了平日里的华贵和锋芒，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柔软。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保持冷静自持的君王。

        她要走向的，不过是她的爱人。

        格温的裙摆在地面上剐蹭出如冰晶破碎的细响，那时宝石和地毯合奏的欢歌。

        她一抬眼，冰蓝色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丝不可思议，随即点点泪光涌动。

        一个她意想不到之人，就站在门边，朝她伸出手。

        以林西婚礼的习俗，新娘要在最亲近的家人陪同之下，走向未来的丈夫，在神明的保佑下宣读誓词。

        可……她本以为这个环节已经被取消了的。

        因为她所做的一切，已经将她最亲近的家人，伤的彻底。

        她亲手推开了他。

        “走吧，亲爱的。”

        她微微怔住，望向提尔朝她伸出的那只手，半晌，才往前走了一步。

        却不是牵住他的手，只轻轻抱住了他。“哥哥。”

        提尔安慰般拍拍她的背，语气轻柔。“嗯，我回来了。”

        他察觉到格温眼眶里将将溢出的泪花，自责笑笑。

        “好了，今天是你高兴的日子，怎么能为我而哭呢？”

        他轻俯身，给她擦去眼角泪痕。

        “我还以为……”格温有些哽咽。

        “是哥哥不好，惹你哭了。”提尔想摸摸她的头，却又害怕弄乱了她的头饰，手就那样悬在半空，最后，叹口气，替她整理好脖颈间的项链。

        格温眨眨眼，绽出个释然笑容。

        她……这是得到哥哥的原谅了吗？

        提尔看着她脸上洋溢起的笑容，再回想起那日她在教廷的痛苦与挣扎，突然明白了。

        他一直以来在意的，心底过不去的，并不是那个被格温夺去的王位。

        他自小体弱多病，不受西弗斯重视，被推上这国王之位，不过是由于长子的身份。

        这个王位，对他而言，似乎并没那么重要。

        他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格温为何要骗他。

        他想了很久很久。与格温从小到大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路在他脑海里重复循环着。

        他也回想起，格温，其实一直都不应该只跟在他身边，做这个世界若有若无的影子。

        以她的能力，理应去见到更大的世界。

        自己却无视她的真实想法，把她当作附属品，轻易地决定她的人生。

        这样看来，他对格温的伤害，并不比格温对他的伤害少上多少，甚至更大。

        他们一起度过了无数个彼此相依的日日夜夜，在这个冰冷的王宫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可最后，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他……真的甘心么？

        就甘心与格温从此陌路，死生不见。

        直到昨日，弗洛伊德冲过来，一个巴掌把他扇醒，他才真正想明白。

        “你以为你假装的遗忘，就能让她从此不在意你吗？真是懦弱极了！”

        “你们之间的矛盾误会，你要永远这样拖延下去吗？”

        弗洛伊德下手毫不留情，在他脸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你好好看清楚，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内心反倒十分安静。

        弗洛伊德看着他失落神情，语气亦平和了些。

        “你也明白，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难道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一笔勾销么？”

        “你明天要是敢缺席，我不会轻易饶过你。”

        弗洛伊德最后放下句狠话，大步离开。

        他看着妹妹的笑颜，终于明了。

        原来，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她的平安喜乐。

        ……

        格温被提尔牵着，走向那教堂神像之前。

        教皇老迈的脸上，连皱纹都生生挤出几分高兴轻快。

        不论是从教廷的立场，还是他的个人想法，他都是非常赞成这门婚姻的。

        毕竟，他们可都是通过了“神之试炼”、被神明认可之人。

        他有预感，这样的结合，会掀起一场变革。

        至于变革是好是坏？

        他欣慰笑笑。

        那就不是他这个老家伙该管的事情咯。

        他主持过不少贵族的婚礼，像格温和兰斯特这般，就算是连瞎子也看得出情意绵绵的一对璧人，却也是罕见。

        这个世界爱情太少，利益太多。

        单单是遇上，就要花光一生的好运气啦。

        格温走到兰斯特面前，娇俏地抬头，却意外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眼睛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咳。”教皇的一声清嗓后，声音悠长清雅，示意两人将手放在誓词之上，笑眯眯看向格温。

        “格温·阿克曼小姐。您是否愿意和兰斯特·冯·加西亚先生结合，共度一生…无论未来是好是坏？”

        “愿意。”格温毫不迟疑，答应的速度快到让教皇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只要有兰斯特在身边，多晦暗的未来，她都有勇气面对。

        他们在一起，不是面对未来，而是，改变未来。

        呵呵，果然是年轻人啊。教皇感慨，看向兰斯特。

        他眼见着这位向来以暴戾无情著称的暴君，脸上翻涌的情绪，像在珍视最心爱之物的孩子。

        他将誓词念出。同样是快速的肯定回答。

        “愿意。”

        兰斯特的语气笃定又坚信。

        他这一生已做过太多惊世骇俗的事，回过头却发现，他最在意的，竟然只是这一份简单的温暖。

        有她在身边，足矣。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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