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在听到“私奔”这两个字的时候，佐久早圣臣差点想把人直接扔下车。偏偏野田光奈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无比快乐地还对着他眨了个wink：“不觉得很浪漫么？”

        “你知道‘私奔’的意思么？”

        “我当然知道啦，意思就是两个人一起跑路！”

        “……”

        算了，他要体谅珍兽的词汇量，也要理解她只是临考突击水平的国语考试成绩。

        “哎呀，难道说这个词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伸手按了按野田光奈的头，在她的抗议声中佐久早圣臣脸上浅浅露出些许笑意，随即又立刻看向窗外，任由野田光奈嘀咕着自己的“专制”。

        坐电车前往海边的时间需要挺久，他们离开的时间又恰好是下班高峰期，整个电车显得分外拥挤。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挤成一张薄饼，野田光奈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帮自己挡住人群的佐久早圣臣，声音虽然压低不少，却也听得出她有那么点难受。

        “好挤。”

        “抱歉。”

        他选的时间撞上这种场面，确实是他的错。

        “没有啦，就是觉得，稍微艰难了点。”

        到达新的一站后虽然有人下车，却也有更多的人涌了上来。本来野田光奈还不想碰到佐久早圣臣，奈何被后面的人一挤，不小心撞进他怀里的少女非常紧张地抬起头：“小圣，你不要紧……”

        “我说过，我不是洁癖。”

        骗人！你这个不叫洁癖，那什么叫洁癖！

        扶住她的同时手上抓紧吊环，佐久早圣臣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稍稍扬起些下巴，话语中多了点随意的态度：“我只是单纯不希望有害物质有损身体健康。”

        “等等，这样还不叫洁癖么？”

        “不是，只是比较有预防心理。”

        这算什么预防心理！

        看野田光奈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转移，少年的视线一点点从旁边窗外转向哼哼唧唧的少女。很快他又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表情，再度将视线方向抬高，仅仅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

        那根呆毛依旧是看上去无比桀骜的模样，剩余棕色的发柔软服帖，还给人一种毛茸茸的蓬松感。她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中总是会有那么点懵懂，对着自己又有全然的信任感——

        “小圣，小圣？”

        “嗯？”

        “那个，人已经不算太多了。”

        远离了工作高峰区域，人自然开始逐渐变少，也不会显得那么拥挤。偏偏佐久早圣臣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依旧牢牢地将她按在原地，整个人貌似像是在发呆。

        不得已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等他终于看向自己野田光奈声音不知为何却轻了很多：“那个，小圣差不多可以放开我了。”

        听到她声音的那刻佐久早圣臣立刻放开手，看到她像是往后退了小半步拉开距离又有点莫名不爽。

        “大海啊，小圣有去过海边么？”

        “有，合宿的时候教练有利用过沙排的模式，来到海边训练过几天。”

        得到这个还不如没得到过的答案野田光奈嘴角抽了抽，看车里没什么人后开始拉着吊环晃来晃去：“我是说，有没有来海边玩过！”

        “之前不是和你一起来过？”

        “……”

        看到那双深邃黑眸中的浅浅困惑，野田光奈原本晃着的架势逐渐开始停止，最后侧过头语气里多了点挫败：“这样啊，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我和你一起来过了。”

        “是来过的。”

        知道野田光奈有很多东西都已经忘记，或者说被她自己刻意模糊掉，佐久早圣臣倒是并没有很在意，反而伸手再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

        “嗯。”

        转向靠海的那侧车窗，野田光奈盯着不远处的那片大海看了良久才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多了点笑意：“好像我确实是来过的。”

        有很多事情被她纵容般遗忘，以前觉得这样做还不错，但是今天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好。

        下车后到海边还需要再走一段距离，无比安静的沙滩让野田光奈很是好奇：“怎么看上去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昨天台风暴雨，沙滩都没有彻底干燥，不会有人特意过来。”

        佐久早圣臣一眼就看出沙滩没有重新恢复干爽，看似干燥其实内里依旧依旧结块潮湿，没有几个人来也很正常。走在这样的沙滩上鞋子总是会浅浅的陷下去，留下一个许久不会恢复的脚印。

        “哎呀，这么看起来小圣果然不是‘洁癖’嘛。”

        野田光奈对着与自己一起走在如同滩涂般沙滩上的少年歪了歪头，她还顺手把鞋袜也全部给脱干净，把鞋子拿在手里的模样如果不是穿着裙子，怕是让人觉得她专门来赶海抓螃蟹和小贝壳。

        “注意脚下。”

        “没关系没关系，一点点小石子不痛的。”

        无比欢乐地走在沙滩上，野田光奈偷偷摸摸更加往大海的方向靠近，最后一脚踩在海水里笑得格外欢快：“好像这里的水还是烫的。”

        “因为水的比热容相对最高。”

        “这种时候就不要和我说物理，虽然我比热容学得还算好，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提。”

        听到某个让她无比头疼的专有名词，野田光奈立刻瞪了身边不想靠近海浪的竹马一眼，继续往大海里面走了两步：“海浪的声音，真的很厉害。”

        这并不是野田光奈第一次来到海边，但确实是在这几年里第一次跑出门这么远。夏季的日照时间的确开始变长，现在的日落时分也让她产生不少对时间的茫然。

        很久没有出门，到底是多久？

        金红色的阳光笼罩着整个海洋，原本的湛蓝都成了别样的色彩。并不凶猛的海浪一点一点推着她的脚，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也像是在做出邀请。

        “大海的声音，果然是这样由弱到强，再由强到弱，不断起伏的。”

        站在海水没过小半截小腿的位置，野田光奈回身看佐久早圣臣依旧在岸边时笑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不少：“小圣。”

        “嗯？”

        “你不一起过来么？”

        不了，眼下他马上要参加全国大赛，海里特殊情况太多，要是脚部受伤会很麻烦。

        “不过来也不要紧哦，我要往里再走一点。”

        野田光奈也就是这么喊一下，她继续转身看向眼前的海洋。海风与不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让她慢慢地又迈出一步，低头看着仿佛亘古不变、永远会前进又后退的波浪弯下腰，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地碰到了海水。

        “好咸！”

        “……”

        在岸边看她将指尖试探地放在嘴边、随即又皱起眉头被咸到的痛苦表情，佐久早圣臣轻笑一声，同样将视线投向了海平面的最远方。

        野田光奈在那天以后刻意忘记了很多事情，尤其是那些和野田夫妇一起出门的记忆，几乎全被她一股脑地丢进了带锁的箱子里，根本就不想再打开。

        但同样，她也会将另外一些事情铭记在心。

        不管是记得还是忘记都没有关系，她还是她，只是现在在偷个懒。况且把打开带锁箱子的钥匙并没有被扔掉，而是被她认真保管着。

        这样想想好像也不赖。

        并不知道佐久早圣臣在想什么，野田光奈现在恨不得伸手把海里可能存在的贝壳都摸个够。奈何另外一只手上还拎着鞋袜，只能先跑回去看看佐久早圣臣乐不乐意帮忙：“小圣小圣，你能不能——”

        “当心。”

        “嗷！”

        看野田光奈像是踩到什么一个脚滑，直接摔倒在海里的样子佐久早圣臣也不管那么多，冲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怎么了？有没有……”

        “小圣。”

        可怜巴巴地抬起头，野田光奈倒是在摔下去前努力抬起手，没让鞋袜琴谱淋湿。带着点心虚转向眼前的竹马，立刻选择投降：“就是刚才跑起来的时候没注意，脚滑了一下。”

        “受伤了么？”

        “不，不知道？”

        都这样了，居然不知道自己身体上有没有受伤？

        看到佐久早圣臣的表情开始朝着黑化发展，野田光奈立刻伸出手，被拉着站起来时才抽了口气：“脚上没扭，但是脚底好像划破了。”

        “海水有一定的杀菌作用，但是没法消毒。”

        看野田光奈想要单脚跳着走出去的模样佐久早圣臣把人按住，看她心虚又害怕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上来，旁边有个海之家应该开业了。”

        “我很重哦。”

        “你确定？”

        野田光奈并没有很重，还不如说要不是这段时间千秋真一照顾得好，她的体重又要轻到快被人认为是营养不良。

        感觉自己被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野田光奈稍稍收紧手，却又很快放开。留意到她似乎在后退佐久早圣臣皱起眉，侧头时语气没忍住有些不满：“做什么？”

        “我身上都湿了呀。”

        看佐久早圣臣不满野田光奈也没有重新贴回去，声音也轻了许多：“这样子小圣会很难受的吧？”

        “没关系，你别又掉下去。”

        “一直在给小圣惹麻烦，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

        麻烦么，其实也并不算很麻烦。

        “但是感觉，好像是真的。”

        什么叫“是真的”？

        “是哦，疼痛是真的，湿掉的衣服黏在身上的难受感觉是真的，嘴里还没消掉的咸味是真的。”

        撑着佐久早圣臣的肩膀，野田光奈那双赤红的眸也被夕阳染上了晚霞的色彩，看上去甚至于有种流光溢彩的璀璨：“和小圣一起来到大海这件事情，也是真的。不是只有这次，是以前也有过。”

        她刻意遗忘的那些东西，好像已经有点关不住了。

        等到了海之家先将湿掉的衣服先拿去换洗，换上小姐姐送来替换的简单衣物，被佐久早圣臣抓着脚腕要消毒的那刻野田光奈惊恐地看着那根酒精棒，在感觉到冰凉的酒精触碰脚底被藤壶划出的伤口时实在是没忍住，发出一声惨叫。

        消毒的刺痛，该死的藤壶，还有旁边憋笑的海之家小姐姐，她绝对，绝对不可能忘记今天的！！

        “别动。”

        “呜。”

        轻声呜咽了一声后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板被贴上了一块创口贴，野田光奈盯着蹲着收拾东西的佐久早圣臣，伸出手想碰碰他天然卷的刘海。

        “又想干什么？”

        “诶嘿嘿。”

        收回手抱住自己的腿，少女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后注视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少年。她嘴角的弧度很浅，却又明显让人感觉到她的快乐。

        “就是想问小圣。”

        “说。”

        “你今天，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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