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他来接她回家。

        野田光奈曾经听过很多次，但佐久早圣臣这次的说法却让她好像更加高兴了些。没忍住哼着德彪西的月光，野田光奈瞥了眼天空中的夕阳笑出声：“时节不对，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月光》？”

        “哎呀，看来我哼得的确很准，小圣你听出来了。”

        她唱歌被认为不太行，但好歹也是有绝对音感的人，哼歌肯定不可能难以辨认。看红灯转绿，知道自己又要去佐久早家蹭饭的野田光奈倒是很开心，但等开门却发现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还是傻了眼。

        “真夕子小姐呢？”

        “他们结婚纪念日，照旧去进行蜜月旅行了。”

        “……”

        等，等下。两边的大人都不在，这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去尝一尝上回偷偷攒下来的冬阴功泡面——

        “想也别想。”

        “为什么！吃泡面不是很方便么！”

        “没有营养。”

        “哼哼，泡面也是有营养的，只不过营养得不那么明显。”

        营养得不那么明显。

        听到这句话佐久早圣臣没忍住瞥了眼愤愤的野田光奈，拉开冰箱拿出了昨天晚上就已经买好的食材：“想要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咦，小圣你已经在煮饭了么？”

        听着野田光奈的屈服，佐久早圣臣瞥了眼自己定好时间的电饭煲点了下头：“定时很方便。”

        “小圣真厉害啊。”

        能够在父母出门的时候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也能这么认真地做饭，野田光奈看着在厨房弯腰切菜的少年，总觉得自己好像特别没用。

        “你不用在意。”

        “嗯？不用在意？”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

        切着手里的蔬菜，佐久早圣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对着自己比较苛求，并不会去影响或者认为野田光奈的生活方式不对——

        天天啃泡面还不打扫这两件事情除外。

        “但如果可以，认真吃掉有营养的三餐，保持身体健康，会更好一些。”

        “嗯。”

        有些闷闷地点了下头，野田光奈也不去捣乱，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佐久早圣臣动作。注意到他的动作时少女眨了眨眼睛，立刻拿下旁边挂着的围裙示意：“小圣做饭的话，要穿这个么？要穿的话我帮你穿怎么样？”

        “……”

        “怎么啦？”

        看她满脸无辜中又带着期待的表情，佐久早圣臣慢慢点了下头。野田光奈瞬间眼睛亮起，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一样蹦蹦跳跳地凑到自家竹马面前，示意他低下头：“小圣现在两只手都忙着嘛，我来帮忙好了，打个结还是会的哦。”

        看佐久早圣臣没有回应自己，反而整个人格外僵硬的样子野田光奈有点不解。她拿着围裙抬着手，很是困惑地又往前递了递：“小圣，低头？”

        佐久早圣臣居然也会有在发呆的一天？

        “哦。”

        看她因为自己不仅只是举起手，甚至于还半踮起脚的样子佐久早圣臣低下头，套进围裙后反而愈发僵硬。尤其是在野田光奈帮他整理好围裙面，随即又绕到了他的身后将两根带子系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他停滞了所有的动作。

        佐久早家的围裙是简单的格子款，两根带子也很细，但给佐久早圣臣系上却并没有太高的难度。在收紧手里系带的时候野田光奈眨了眨眼，很是痛心地叹了口气：“好羡慕，羡慕得都快要发展到嫉妒了。”

        “什么？”

        “没，没什么。”

        稍稍拉紧手里的系带，野田光奈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佐久早圣臣的后脑勺。略卷的黑色头发看上去并不蓬松，也没有让人觉得可笑或者滑稽的想法，反而给他增加了不好接近的高冷感。现在自己对着他的后背，手上又收紧了围裙的系带——

        感觉，嗯，腰真的好细。

        一时之间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野田光奈良久才慢吞吞地将系带一拉，打了个蝴蝶结后盯着自家竹马，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多了点蠢蠢欲动。

        系上的围裙勒出了腰线，少年似乎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愈加紧绷。野田光奈比了比两个人的身材尺寸，最后慢吞吞地往前，用额头抵在了佐久早圣臣的背上。

        原本他就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切着手里的蔬菜，现在感觉到背上重量的时候停止也不会过于突兀。佐久早圣臣稍稍偏过头，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到野田光奈重新站直，走到旁边把自己撑在了柜台上。

        “好烦。”

        “哈？”

        “要是没长大就好了。”

        要是她还没有长大，就可以顺从刚才自己的想法，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伸手抱过去，狠狠地蹭一下自己的竹马。但是在想要这么做的时候野田光奈突然发现，好像自己并不能和以往一样，凭着自己的心思来行动。

        她和佐久早圣臣都已经长大，不能和以前一样肆意妄为这点，她却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

        “要是没长大，就不会……”

        就不会想要一个拥抱都那么麻烦。

        叹气着听佐久早圣臣切菜的速度一点点开始变快，野田光奈眨巴了下眼睛，很快把刚才那点小小的愁绪都抛之脑后，开始思考晚饭吃的是什么。

        “葱烧鸡腿肉还有油麦菜！”

        “嗯。”

        配合着野田光奈主动要求、并且保证绝对不会炸掉厨房的味增汤，两个人坐在饭桌上随意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以后便拿起筷子。尝着佐久早圣臣的手艺，野田光奈长叹一声，只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败得体无完肤。

        “小圣做的饭那么好吃，我感觉我自己好没用。”

        “味增汤很不错。”

        刚才在厨房的时候看野田光奈有点手忙脚乱，但味增汤确实味道很好。

        小小地抿了口味增汤，佐久早圣臣看野田光奈格外满足的吃相，错开视线后重新开口：“这几天你可以在我家吃晚饭。”

        “啊……”

        “怎么了？”

        “会不会太麻烦小圣了？”

        “比起麻烦，我不想某天来你家收尸的同时，还要面对一个垃圾场。”

        她，她也没有不能自理到这种程度，要知道冰帝的家政课都开始教怎么修下水道了！

        “我也是有打扫家里的！”

        “那就最好不过。”

        张牙舞爪地吃完这顿晚饭，虽然讨厌洗碗但还是认真执行洗碗义务的野田光奈双手沾满了泡沫，偶尔看一眼旁边的少年有点纳闷：“小圣你一直在看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么？”

        “嗯。”

        是的，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问她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说“不想长大”，问她刚才想要说什么、或者希望自己做什么，也在想那封来自巴黎音乐学院的信件里写着的是什么。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到最后却好像又是什么问题都无法说出口，只能在旁边注视着她。

        “如果说是那封信的话，我还没有看哦，等会儿和小圣一起看好啦。”

        “好。”

        “如果是刚才我为什么说‘不想长大’，唔，大概是因为觉得，长大之后反而很难和小圣还有元也亲密起来。”

        幼儿园的时候还能毫不顾忌手拉手，小学认识了古森元也以后三个人露营睡一个帐篷过，甚至于午睡夜晚留宿都能不客气地躺在一起。现在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晚点察觉到就好了。”

        说不定她就能毫不客气地抱过去，然后在佐久早圣臣炸毛的时候再笑嘻嘻地松开手，再三保证自己每年和他一起打流感疫苗而且衣服也很干净，绝对不含任何油污。

        晚点察觉到这种想法，还真是有点孩子气。而且让他更加无奈的大概还是野田光奈只想到了这一层，就再没深入下去。

        不过只是这样，似乎也不错。

        坐在桌边静静地听她絮絮叨叨，偶尔佐久早圣臣还会看到野田光奈偷偷摸摸看自己一眼，然后再像是被捉到似的缩起脖子，默默把没有冲第三遍的碗给刷干净。

        “怎么会轮到我，家里的洗碗机就坏掉了呢。”

        将所有的碗都清洗成实验室试管标准，再将它们塞进了消毒柜，野田光奈拍着佐久早家的洗碗机满脸怨念：“要不我来试试看？毕竟我也在冰帝学了怎么修理基础机械。”

        冰帝的家政课，这么硬核？

        “没错，当时在课上我们差点还学了点电工手法。”

        确认单纯依靠拍打没有办法解决电器的问题，野田光奈长叹一声，放弃后自己给自己拉伸了下胳膊：“好啦，那就差不多回去练琴去……哦对，还有个信没有拆给小圣你看。”

        听到那封信件，佐久早圣臣走到茶几边上，顺手给她递来了裁纸刀：“是录取通知书？”

        “怎么可能，录取通知书也不会那么早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野田光奈被他带着点不满的“录取通知书”笑到，拆开那封信件后迅速浏览了一遍，再递给了佐久早圣臣。

        “我看不懂。”

        “哦对，上面写的都是法语。”

        从小就学了法语和德语的野田光奈读起来倒是很轻松，她将这份邀请放在茶几上，对着佐久早圣臣慢慢翻译起来：“总之这封信的意思就是，欧克雷老师希望我可以作为交换生，前往巴黎学习一段时间。他是推荐人，冰帝也和法国有姐妹校，很容易通过这个类似于‘夏令营’的申请。”

        交换生，巴黎。

        全球排名第五的音乐学院、野田惠的母校。

        对于任何一个学习乐器、尤其是钢琴的人而言，巴黎高等音乐学院是如同梦幻一般的存在。

        “你会去多久？”

        “会……诶？”

        万万没想到佐久早圣臣问自己的并不是“会不会去”、而是直接上升到“去多久”，野田光奈眨巴了一下眼睛，对着他突然笑眯眯地伸出了双手。

        “小圣很希望知道答案？”

        很好，他现在不想知道了。

        “要知道也很简单的呀。”

        少女的语气轻快，带着几分让人警惕的狡黠，将双手张得更开。

        “拥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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