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午饭

林莫言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陆之仪被中年男拉扯着，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远。

        一开始她只是抱着“试试也无妨”的心态接近陆之仪，而现在她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任务的艰巨。

        陆之仪现在的身体拥有合法身份，虽然没人关心他的死活，但即使是陆之仪舅舅这种人都比自己更有立场去“处理”陆之仪。

        这一认知让林莫言进退两难。

        而此时，系统在林莫言耳边聒噪道：“主人，小八检测到陆之仪心情指数急速下降，如果跌破零的话，很可能有轻生的念头……”

        林莫言小脸一白，冷着脸逼问系统：“你怎么不早说，不会是骗我的吧？”

        系统对天发誓，电子屏幕上出现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和一只伸出两指朝天挺立的橡胶手。

        啧，真是一只善于蛊惑人心的……电子宠物。

        不过，陆之仪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人，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一个虚胖的中年人拉着走？是不想露馅吗？可是谁会计较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的反抗？

        难道他是在测试自己？林莫言顿时寒毛倒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而此时，陆之仪已经被中年男拉扯着进了小区大门，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系统像只嗡嗡叫的小蜜蜂，在林莫言耳边着急上火催促：“主人快追上去啊~~~”

        林莫言烦躁道：“我只是邻居而已，有啥立场追上去。建议你少看偶像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林莫言已经打定主意，等陆之仪舅舅离开后，她再去看看具体情况。一方面，她反正也是半个无业游民，陪系统玩玩也无所谓；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陆之仪确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等待期间，林莫言漫不经心地看着店，大约半个小时后，陆之仪舅舅大摇大摆地从小区里出来，林莫言精神一振，心想终于能去叶家看看了。

        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林莫言将超市门锁好，鬼鬼祟祟朝叶家的单元楼走去。

        明明是自己常走的路，林莫言却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到了叶家门口，林莫言害怕惊动邻居，便只是轻轻地敲门。

        她连敲许多下，都没有人来开门。无奈之下，她尝试着自己开门，轻轻转动门把手，大门竟然“咔哒”一声就打开了。

        不是吧，陆之仪舅舅离开的时候竟然没锁门？这是多放心把一个“傻子”留在家里啊？

        林莫言心里默默吐槽着，同时也察觉到陆之仪的艰难处境——这个世界，除了陆之仪的外婆，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拖油瓶，没人在意他的生死安危。

        上次来叶家太过匆忙，再加上夜晚灯光昏暗，林莫言没怎么注意室内布局。这次大白天进来，她才发现叶家原本还算整洁的客厅现在凌乱无比，仿佛被人翻箱倒柜洗劫过一般。

        陆之仪舅舅刚离开她就过来了，这短短几分钟内应该不会有贼进来吧？

        除非……林莫言心中一紧，匆匆寻找起陆之仪的身影。

        好在叶家老屋面积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找一个大活人还算轻松，只是在寻人的过程中，林莫言再度发现，两间卧室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尤其是老人的房间，床头柜倾倒在地上，各色私人物件散落一地。

        最终，林莫言在卫生间找到了陆之仪。

        小区建设的时间很早，因此卫生间的设计也十分狭小老旧。

        陆之仪就蹲在泛黄的陶瓷洗手台旁边，整个人像拔了毛的孔雀一样，蔫了吧唧中又带着一点“此人非俗物”的感觉。

        林莫言清了清嗓子，说：“你没事吧？”

        陆之仪不说话，黑漆漆的瞳孔望向地面，不知道是不是在赌气。

        林莫言又喊了几声他的名字，陆之仪依然稳蹲如钟，毫无反应。

        可恶，她有什么义务做舔狗啊，她明明只是好奇随便玩玩……罢了，在陆之仪眼里，今天是她先示好的，那她还是贯彻下去吧。

        于是，林莫言只好弯下腰，准备把陆之仪拉起来，安抚一下对方的脾气。谁知，她的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胳膊，对方就灵巧地躲了过去。

        林莫言心里暗暗吐槽，这家伙装傻也太不合格了吧，搞得像冷战一样，咱俩有亲密到这个程度么？

        尴尬的氛围还在蔓延，直到一声“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是陆之仪肚子发出的声音。

        本来有些不耐烦的林莫言被逗笑了。

        那一瞬间，她心中对陆之仪怀揣着的淡淡恐惧突然得到了一丝缓解——大魔头现在不过是一个不能辟谷，也不能施展法术的普通人罢了，她干嘛那么紧张？

        虽然系统让自己必须帮助他，但从明面上来说，她才是地位更有优势的那个……

        想通了的林莫言顿感心情舒畅，她笑眯眯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碗面吃。”

        说完，也不管陆之仪是不是还坚持蹲在卫生间，她转身就进了厨房。

        林莫言想，没有她的帮助，陆之仪这段时间就只能自生自灭。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太过在意对方的心情，直接用行动表示就行，毕竟处于绝境的陆之仪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刚才那种耍小脾气的场景就当个乐子看好了。

        她就是太心软才会想那么多。

        林莫言在外地搬砖的时候，已经练就了一身快速做饭的本领，下一碗尚能入口的面更是不在话下。

        十几分钟后，林莫言就端着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出来了。

        熟烂的番茄碎和黄灿灿鸡蛋浇盖在挂面上，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林莫言本来想做荤菜的浇头，可是打开冰箱，却发现冰箱里只有零星的素菜和鸡蛋，几乎没有肉食。这一家过得实在有些拮据。

        而此时，陆之仪慢吞吞地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在餐桌前，呆呆地地盯着林莫言。

        这样的眼神，不知道是陆之仪为了刻意装傻，还是在借机打量林莫言。

        林莫言将碗推到陆之仪面前，说：“吃吧。”

        陆之仪缓缓地拿起碗边的筷子，仿佛放慢特写镜头一般，慢慢地挑起碗中的面条，极有耐心地翻转着筷子，将面条卷成一团后才塞进嘴里。

        林莫言一点都不在意陆之仪奇怪的吃面条方式，她只感叹：幸好她不用从教人用筷子开始!

        这厢陆之仪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林莫言却接到姥爷的电话，姥爷问她怎么还不回来吃饭。林莫言瞟了一眼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错过饭点。

        不过，她自然是不能和姥爷说她在陆之仪家。于是，她只说：“好了好了，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陆之仪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吃完了面条。

        林莫言抽了张餐巾纸，递给陆之仪，陆之仪接过纸，笨拙地擦了擦嘴角。

        也不管以陆之仪现在的人设能不能听懂她的话，林莫言交待道：“你下午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晚上再过来。”

        说完，林莫言就回家了，窄小的客厅又恢复了安静。

        意识到这陌生的环境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陆之仪，突然叹了口气，呆滞的目光渐渐隐去。他垂着头，看着眼前的空空如也的碗，脑海中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么？不仅是相貌有七八分像，连做的饭菜也……一模一样。

        陆之仪想起了他在云台山上的短暂岁月，那是他备受欺凌，忍气吞声的一段日子。偌大的云台山，上下三千名修士，只有那人毫不在意他的血统，愿意和他来往。那人一度是他在云台山修习期间唯一的支撑，直到谢青峰的出现……

        天道对他如此不公，倾注全力浇筑百年的复仇基业毁于一旦，濒死前才惊觉自己不过是谢青峰布局中的一环，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可天道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尽管没了前世的百年修为，却又让他遇到了与那人极为相似的林莫言……

        过了半晌，陆之仪像是想通了，自嘲似地一笑，心想，重生以后连他都开始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了。师姐只能是师姐，天底下只有一个，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他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带有目的性的善意而产生动摇，真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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