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借题发挥

辽圣宗偏巧在此时直视皇后，并且伸出手道：“孤认定的皇后永远只有你一人。”

皇后勉强挤出笑容，内心忐忑还不敢问皇上到底要将萧铮如何处置，她把手交付出去，被辽圣宗用力握住，握得她骨头发疼。

“皇后做得很好，如此巨变之下，没有在宫中死一个人。皆是皇后意志坚定，没有丝毫的优柔寡断。”辽圣宗终究还是放过了她，透露出口风，“只是和亲公主带到大辽来的这些人统统都受了委屈。”

三公主还想给柳竹雪使个眼色，辽圣宗的注意力已经转过来，语调愈发柔和：“大婚的日子本来是定在明天的，看来……”

“皇上，和亲大婚不能耽误。否则宋朝使臣回去后也不能交代，万一宋国皇帝以为大辽故意刁难，两国再起烽烟，岂非辜负了皇上与和亲公主的一番美意。”皇后几乎是抢在辽圣宗开口之前，把话往前推进，“宫中人手诸多，臣妾宫里还有经验丰富的宫女太监，全部派往茹春宫，明天的婚期不能变。这黄道吉日不是说改就改的，皇上为了社稷，必须明天大婚。”

三公主柳眉微蹙，依然不作出评断。若是换成辽女，这会儿不说喊打喊杀的，至少也会嚷嚷着要给个交代，辽圣宗见她始终白兔儿般乖顺，低头不语的样子，反而心生怜惜，轻咳一声，等三公主抬起头来才又问道：“你觉得明天大婚可行否？”

殿中多少双眼睛全看着三公主的反应，三公主路上已经横了心不会再跑，虽然被萧铮摆了一道，对辽圣宗的印象却是改观不少。这位人高马大的北方霸主，相处起来不算吓人，至少对她说话时，很温和的样子。

等了好一会，才见到三公主缓缓点头，随即整张脸一片绯红颜色，低不可闻道：“陛下做主便是。”

顾长明从旁默默看着三人间暗流潮涌，三公主似乎不明白另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点破，或许以后辽圣宗喜欢的便是三公主这点天真纯良，会对她更好些，远离是非。

“皇上，这么多外人在，追着和亲公主问大婚，难怪把人羞臊的。”皇后莞尔一笑，同样看着三公主，“这些男人都是粗心，不要他们来做主。你留在本宫这里，茹春宫的人全部给放回去，连同本宫安排的那些，不会耽误大事的。”

“皇后有心了。”三公主婉约的起身要行礼，辽圣宗对她和颜悦色，她可以当成是以后的恩宠。皇后的种种示好，她不会简单以为是姐妹情深，否则这些年在宫里是白活了一场。

“怎么还同本宫客气上了。”皇后单手撑在后腰，又让人把顾长明数人全部送回去，“公主要成亲了，你们也该好好准备才是。”

顾长明一语不发，行礼退下。快要走出殿门，依然能够感觉到后背目光灼灼，始终没有放松。

“我说这皇帝俩口子真有意思，不是皇上的小舅子才要弑君夺权，怎么两人什么都不提，一转头开始商量给皇上娶亲了。”戴果子似笑非笑道，“我本来觉得萧铮很是可恶，这会儿却又觉得这人委实可怜。”

“他可怜什么，长姐撑腰，这些年来表面上至少是风风光光的。”柳竹雪不禁回头往后看了两眼，“我们都离开了，三公主不会有事吧？”

“辽圣宗在旁边监督，谁也不敢把三公主怎么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小凤凰身上带伤，走得不快，顾长明绕过这边牵住她的手。她低头看一眼，嘴角往上扬起，“你们看，那边跌跌撞撞过来的又是谁？”

裴永伦在被安排住在宫外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当时辽圣宗带着亲信过来迎三公主，他见事态稳定，没有多想。

如今听到宫中巨变，辽圣宗被三公主在茶中下毒，茹春宫被血洗一空，三公主生死未明。若非裴永伦想到宫里还有个顾长明坐镇，差点在驿站一口老血喷地上。

他火急火燎的想要赶到宫里一探究竟，被侍卫拦在宫门外，说宫中出事，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裴永伦单枪匹马的杀不进来，暗自后悔不该把所有的亲信全部留在茹春宫，被别有用心的人一网打尽。

约莫在宫门外转了五六十圈，突然一道口谕下来，说请他进宫谈要事了。裴永伦几乎是飞奔而来，原先在前面带路的太监哪里追的上，被远远的抛在后面。

“三公主呢，三公主在哪里！”裴永伦气急败坏的想要抓住顾长明的肩膀喝问。

顾长明站在原地，没见着怎么动，他的手已经落了空。

“裴大人，你这会儿才来，该出的事都出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戴果子见他被冷风吹着，还是一额头的汗，没说什么重话。

“三公主无恙，在皇后寝宫中，辽圣宗也在。”顾长明见裴永伦仿佛石化了，明明听到他说的话，却反应不过来，“裴大人，你是来的晚了些，回头我同你细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我被拦在宫门外，除非是杀出一条血路，怕是你们没见到我，我已经死在外头了。”裴永伦在他们几个面前也不想装了，“那茹春宫的那些人呢，被关押在哪里？”

“很快会放出来，我们去茹春宫等着，没准还能走在我们之前。”顾长明扯过裴永伦的胳膊，疾步往前走，“裴大人，隔墙有耳，回茹春宫吧。”

裴永伦是个聪明人，听他如此说，不用多问，紧随其后，半步不离。默默把眼前的人头点了一遍，自家皇上派遣的精英一个不差全在这里。而且他对顾长明的话深信不疑，只要保全三公主，其他都好说。

茹春宫中一切如常，连顾长明的神情都略微吃惊。宫中里里外外几十个人，手中各忙各的，他扫视一圈才发现这些人都不是裴永伦带来的那些。

“不是你的手下。”顾长明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全部是生面孔。”

裴永伦嗯了一声：“要进去看看再做打算？”

“皇后不是说，除了她必须用的那几个，剩下所有的宫人全部派过来吗？”柳竹雪倒是听得一字不落，“茹春宫中原先的宋人全被抓了，纵是辽圣宗开口放人，哪里有这么迅速的。”

“在外面站着多累，进去坐下来。”戴果子大大咧咧的，不等顾长明拦人，先一步往里面走去。

那些宫女仿佛认识他们，微笑着停下手来行礼。等他们走过去了，再继续干活。

“到底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看着训练有素，比某人的亲信队要强得多。”戴果子这话一出，裴永伦的脸色发白。

“你们过来。”顾长明见到了所谓的熟面孔，原先是辽圣宗见三公主身边男多女少的，生怕不方便，又或者是要严加防备放了四个他身边的宫女过来。茹春宫无论出了什么事，这四个人谁也不敢动。

当时萧铮刻意回避开，便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

顾长明在想皇后虽然找到萧铮的落脚地，又发出讯号招呼辽圣宗的亲信侍卫，那些人来得未免也太快太精准了些。直到见着这四个人，他明白是自己忽略了极为重要的线索。如果这四人始终留在茹春宫中，自由行走的状态下，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大人们有何吩咐？”四人一字排开，齐声回道。

“你们是皇上送给和亲公主的，那么皇上出事的时候，你们明知道不是公主下手，为何当时不站出来说明？”顾长明本来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是回头再想的话，实在过于憋屈。

辽圣宗明显是用三公主和亲做幌子，趁机将宫中朝中的异己排除。看起来是一个萧铮出事，萧家的根基又深又广，一棵连根拔起，不知道要牵动多少人在其中了。

这一步棋下得委实太妙，用辽圣宗的话来说，只是宋人受了委屈。

顾长明如此一想，脸色不会太好，如若那边再支支吾吾的，他很想也仿着辽圣宗的法子借题发挥一下。

“回大人的话，我们几人除了服侍宋朝公主的日常，只听命于皇上。当时情况特殊，我们也拿不出公主毫无嫌疑的证据，若是一时冲动让萧大人抓住把柄，后面步步被动，恐怕不是眼前这样的好光景了。”四人中的领头宫女口才了得，说的句句在理。

“所以只有你们没被抓走，算是明哲保身了。”顾长明微微笑道，“如此情况之下，不为和亲公主考虑，辽圣宗说的十分可靠同样完全不能体现出来。也就是说，假设有一天你们皇上没有开口，和亲公主命在旦夕，你们依然会选择袖手旁观。”

“大人，这些事情根本还没有发生。”领头宫女越听越不对劲，明明对方态度亲和，为何自己会后背发凉。

“裴大人，虽说随公主从大宋而来的这些亲信，能力有限，权力有限，保护公主的心意却是别人难以匹敌。我收回先前的话，公主需要的是全心全意为公主着想，而并非是听信于辽圣宗的宫女。”顾长明的脸色收敛，气势压人，“你们四个全部滚出茹春宫，再也不要在公主面前出现！”

四人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在顾长明的威严之下，没人敢出口反对，又不敢真的自行离开，面面相觑间，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宫门口意外传来鼓掌声，辽圣宗不知几时站在那里，又听到了多少，看其态度对顾长明的一番话很是赞许，待走到诸人面前，眼光冷冷在四名宫女脸上扫过：“这位公子说的话，你们已经听得很清楚，孤当时让你们到茹春宫中是为了照顾公主，不是为了表示对孤的忠心耿耿。一群废物，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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