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光大亮。

        白栩从睡梦中醒来，只感觉头疼得厉害，喉咙也干得快要冒烟，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矿泉水，白栩来不及多想，抓过来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缓解了宿醉带来的不适，他这才想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白栩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在酒店里，是一个陌生的酒店，看着并不高级，应该就是普通的快捷酒店而已。

        他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服，手机钱包一样也没少，瞥一眼，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纸条，应该就是昨晚送他来的人留下的。

        白栩拿过纸条读了起来。

        昨夜的记忆随着纸条上言简意赅的语言一点点重新回到他混沌的大脑之中。

        他好像确实打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咸猪手来着。

        顾以涵。

        这就是他救下来的人吗？

        他拿起手机，在微信里输入那一串号码，出来的是一个左上角是小狐狸头像的名片。昵称就是简单的两个字：涵涵。

        白栩不禁笑出声。

        还挺可爱。他想。

        不过他并没有加那人好友，君子不挟恩于人，况且那时候他也有私心，并不是全心全意地帮助他。

        他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情绪。也并不高尚。

        白栩叹了口气。

        他退出微信，把手机扔在一边，重新躺回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他反复地回想着郎意拒绝他告白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想，就像把刚刚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忍着疼痛，看着鲜血再次汩汩地涌出来。

        近乎报复，近乎自虐。

        小意，他的小意，最终还是属于了别人。

        。

        顾以涵坐在电脑前，面对着空白的文档，就剩下最后两集内容了，可是他现在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他总是忍不住去看手机，看看那人有没有发来好友申请，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这些失望磨灭了他的灵感，他索性关掉文档，打开视频软件打算看几集别的剧找找感觉。

        以往他都是直接跳过片头片尾的广告，但是今天不知怎的，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他再次见到了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人。

        白栩。

        广告里，白栩拿着一个昂贵的香水，像是在亲吻爱人一般在瓶身上深情一吻。

        顾以涵盯着屏幕想着，这画面不知道会引发多少小姑娘集体心跳加速想魂穿香水瓶。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顾以涵接起来，制片人愤怒地声音传来。

        “顾以涵！”

        制片人是个年逾四十的老男人，平时烟不离手，熏出一口烟嗓。

        这人长得也猎奇，脑袋大，脖子粗，个子不高嗓门却大，嚷起来眼睛会往外突，活像个癞蛤蟆。

        “钱总刚给我打电话说要撤资，你他妈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顾以涵已经能想到电话那头唾沫星子飞溅的场景了，他默默把手机拿远，“我昨晚什么都没做，是他要猥亵我然后被好心人见义勇为了。”

        “猥亵你？你骗鬼呢？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猥亵的。”制片人冷笑一声。

        “我是个编剧，见投资商本来就不是我的职责。”顾以涵还想争辩，却被制片人粗暴地打断了。

        “我不听你那些解释理由，钱总说了，要他重新投资必须你亲自给他去道歉！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你必须给我准时到，听见没有！”

        这卡了一口千年老浓痰的嗓音听得顾以涵头疼，他维持着最后的礼貌等着那人说完，然后立马挂断了。

        不多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制片人发来的钱总地址，还带着一句威胁。

        只要你不去，我敢保证，你在这个圈子里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顾以涵退出微信，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住他的全身，他趴在桌子上，屈辱不甘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打湿了桌上记了满满笔记的稿纸。

        编剧是他从小的梦想，他为了这个梦想放弃了父母给他安排的稳定工作，放弃了外企的高额薪资，北漂在一间出租屋里，没日没夜的敲键盘。

        他不断投稿，给网站投，给影视公司投，在失望中寻找希望，在希望中继续坚持。

        终于，他以为他得到了一次机会，他满怀期待，最终的结果却是，他的剧本并不重要，那些人看上得只是他的脸和身体。

        当色眯眯的眼神扫过他的全身，当粗糙的手摸上他的大腿，当肥腻的脸凑近他的脖颈，当潮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顾以涵只感到无比恶心。

        于是他躲开了，他反抗了，得到的却是什么。

        是羞辱，是威胁，是劝他忍耐的声音。

        他们对他说，这是你为了梦想必须的代价，他们质问他，你不是说了可以为梦想付出一切吗？

        于是梦想就变成了他压在他身上的一道沉重枷锁，挣不脱，逃不过，他越热爱，也就越痛苦。

        。

        在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顾以涵还是决定去赴约，因为他打心底里明白制片人说得是真的。

        但是他也提起在身上带好了防狼器，很隐蔽，就像一个项链一样。

        没想到他一个男的也需要这种东西，顾以涵自嘲般地苦笑一声。

        钱总的地址是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奢华套房，顾以涵按照门牌号找到房间，摁响门铃。

        没有人开门，应该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顾以涵又摁了一次门铃，这回才有人。是钱总亲自开的门，钱总穿着酒店的浴袍，领口敞着，露出一身肥肉，他的脸还高肿着没有消下去。

        “来了。”

        “钱总。”顾以涵微微低头。

        “进来吧。”

        于是顾以涵走进屋里，钱总跟在他后面，把门关好还落了锁，“坐吧。”

        “不了，钱总，我这次来是跟您赔礼道歉的，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希望您能原谅我。”

        顾以涵说着，并不落座，只想速战速决。

        “急什么，来喝杯酒。”钱总说着，从茶几上拿了两个酒杯，里面倒上两杯香槟，递给顾以涵。

        顾以涵接过，迟迟没有喝。

        “怎么，这点诚意都没有？”钱总冷笑一声，“还是你怕我给你下要啊。”

        “没有。”顾以涵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喝完它。”

        顾以涵听着，咬了咬牙，将香槟一饮而尽。

        还好自己提前吃了解酒药。他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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