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徐楷之沉默了。

        半晌，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嘶哑得不行，像是经过了极大的痛苦之后，勉力发出的声音。

        他说：“可我想见见小意。”

        “我是不会让你见他的。”郎清说。“我不能再看着你毁掉他了。”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郎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哥，把手机给我吧。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小意！你醒了！”郎清大喜过望，这说明郎意已经脱离了危险。

        郎意“嗯”了一声，“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哥你把手机递我吧。”

        郎清有些犹豫，“但……”

        “没事的哥。”郎意扯起一个微笑，“你就在旁边听着。”

        郎清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拿到郎意耳边。

        “小意，你怎么样！我马上就回去看你！你等着我！”徐楷之语速飞快，生怕话说不完就被挂断。

        “不用了。”郎意说。“你不用来。有些话我们手机就能说清楚。之前梧桐港那栋公寓，买的时候写得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现在我不要了，里面那些关于我的东西，你扔也好留也好，随便你。有盆多肉，麻烦你寄过来，就寄到公司就行。徐楷之，我们今天就算正式分手了。”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分手，小意，我……”

        “徐楷之。”郎意声音平静且疲惫地打断他的话，“爱上你那段时间，是我的错，不过也我确实很快乐，谢谢你，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爱了，再见。”

        电话挂断，郎清坐到床边，他知道现在郎意心里一定很难过，可现在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

        他小心翼翼地将郎意揽进怀里，尽量不扯到他手腕上的伤口。郎意趴在郎清胸前，没说话，没过一会儿郎清感到怀里的人在颤抖，郎意哭了。

        哭吧。能哭出来是好事。郎清心疼地想。

        那边徐楷之坐在机场vip候机室里，他身上还穿着领奖时的正式西装礼服，与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偶尔有些人认出他是今晚的金花奖新晋影帝，来找他签名合影，不过他都无心理会。

        他神色颓丧，方才郎清的话和郎意的话还犹言在耳。

        郎清说是他毁了小意。

        郎意说爱他是个错误。

        而他偏偏不能反驳。

        确实如此。

        他和郎意的关系，本就开始于一个谎言，一场他亲手谋划的骗局，是他辜负了郎意的一片痴心。当时郎意那么爱他，可是他自己是怎么做的，欺骗，利用，只为了一己私欲就随意践踏了郎意的尊严。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换做是自己，也会对那番话嗤之以鼻吧。

        影帝，地位，财富，话语权……这些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现在宁可都没有，都不要，如果这样能换回郎意对他的爱的话。

        回到京城已是深夜，经纪人王真心早已经带着助理保镖在落地的机场等着了，不过此前因为种种原因，这居然只是他们和徐楷之的第二次会面。

        机场里里外外围满了接机的记者，看见徐楷之出来顿时一窝蜂地涌上去。

        “徐老师您今天获得金花奖最佳男配是什么感受？”

        “徐老师您看到郎意自杀的新闻了吗？”

        “徐老师郎意的自杀是否和之前发过的微博有关？”

        ……

        快门声不绝于耳，闪光灯灼眼刺目，娱记们毫不留情的问题刀刀插入徐楷之的心脏之中。

        徐楷之低着头不置一词，助理在拦人间隙眼疾手快地在他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同时在他耳边说：“徐哥，机场门口有一辆保姆车，车前面站着一个戴白帽子的，很好找。”

        “多谢。”

        徐楷之此时也实在是疲于应付，在经纪人的护送之下出了机场，登上那辆保姆车。

        车门关上，徐楷之这才感觉世界安静下来，不多时，方才在机场看见的那两位也上了车。

        车子发动，一路上，徐楷之除了说一句“回梧桐港”之外再没说过一句话，并非是他有意耍大牌，他太累了，身心俱疲，原本光风霁月的人，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却变得如此憔悴不堪。

        车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推开公寓的门，明明不过几个月没回来，竟有了恍若隔世之感，以前郎意总是会坐在客厅等他，会笑着在他进门前给他一个拥抱，可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徐楷之走进屋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酒柜前，随意从里面拿出一瓶酒，也不看牌子不看度数，打开就喝。

        他现在太需要一场烂醉了。

        烈酒入喉，如燎火般一路从食管烧到胃袋，徐楷之从来都不善饮酒，这种灼烧感不禁让他皱了皱眉。

        原来小意当时就是这个感觉，真难受啊。

        徐楷之想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郎意受过的罪，他都要感受一遍，他索性把酒柜里所有的酒都拿出来，一瓶接着一瓶。醉了就去卫生间呕出来，然后回来接着喝，困了就抽一支烟。

        哪怕胃已经绞痛到了呼吸都困难的程度他也毫不在乎。

        徐楷之疯狂地糟践着自己的身体，可是身体算什么，他带给郎意的伤害，远比此痛过千百倍。

        徐楷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醒来时入眼一片苍白，周遭淡淡的消毒水味告诉他，此时他身在医院。

        “你可算醒了。”身边王真心说。

        王真心是他的经纪人。

        “我怎么会在医院？”徐楷之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到不行，就好像被粗砂纸磨过之后又被刀刮了几下一样。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去你家一看发现你昏倒在地，我就给你送医院来了。”王真心说。

        “医生说你吸烟太多导致血氧不足，而且饮酒过量导致酒精中毒和胃部轻微出血，再晚送来一步就是胃穿孔。”

        徐楷之没说话，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话说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小意。”王天真一脸八卦，“你和郎意是真的啊！”

        徐楷之皱了皱眉，没承认也没否认，将头撇向一边，望着病房外的天空。

        “你说。”徐楷之突然开口，“怎么挽回一个已经错过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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