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天。平淡到他们觉得自己和普通人好像没有区别。这天，平静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

        日暮时分，一轮浑圆的红日在西方的天际高悬，血色残阳撒下遍野的霞光。

        江言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朝着医院走去。

        他看到床上的人身子蜷缩在一起，苍白的唇瓣轻抿着，没有一丝血色，脸色苍白，汗浸湿了两旁的发丝。荷桂一直轻轻地拍她的背，像撸猫一样，似乎这样就会好点。

        “她怎么了”

        “医生说她昨天做了过山车，导致了病情的加重。”她轻轻擦了擦简一的汗，“昨天回来就开始疼了。”

        “这孩子昨天一直忍着，不想让玺玺失望。”

        江言这才想起来昨天的简一一直走走停停，当时他只是以为简一好久没下床，体力不好。

        他的目光默默凝视她，眼神显得专注而若有所思。

        江言忽然觉得简一看着顺眼了些许。他淡淡扫了一圈，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角落里无声地流泪。

        这位应该就是简一的妈妈，江言向她点了点头，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看见简一手指微动，她立马跳了起来，“一一，你终于醒了，还疼不疼”眸中流出的尽是担心。

        “不疼了，害，说到底也是我自己作。”简一笑了笑，想让气氛变得活泼一些。

        “小时候去游乐园看到过山车就想玩了，只可惜身高不够。身高超它两米我都不坐了以后。”

        江言听见勾了勾嘴角。

        “以后别去做了听见了吗，你想做什么妈妈都允许，但是不要做这些伤害自己的。”她紧皱眉头，关切之意尽显。

        江言抬眸，看向简一妈妈，她衣着朴素，身躯消瘦，脊背微微弯曲，看着年纪并不大但却已有了丝丝白发。

        “嗯嗯。”简一笑吟吟的，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眸子里好像亮着光。

        “姐姐，你醒啦。还难受嘛”元玺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难受啦，谢谢玺玺的关心哦。”她笑着回应道。

        “你好你好，我是简一的妈妈，我叫兰若岭。”兰若岭这才想到介绍自己。“这孩子真可爱啊。”

        一阵寒暄过后，江天拿着病单走了进来，“一一身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简一点了点头。

        “江言，快叫阿姨。”

        “阿姨好。”

        “你好你好，简一有你这个朋友陪着啊，我就放心上班了。”

        江言轻轻点头回应，而后又低下了头。

        “那我先走了哈，一一你小心点，危险的事情不要干。”兰若岭拎起包就要往外走。众人与她挥手道别。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了彩霞的天边也渐渐平淡下来了，没了色彩。

        不知道为何，简一看着窗外的景象竟觉得压抑，心乱如麻。

        “患者咳出大量陈血，快请何医生过来做手术。”病房里的护士喊道，简一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所看到的场景让她吓醒，“元玺……”

        只见元玺不断地往外喷出暗红色的血，虚弱地躺在床上

        荷桂紧紧握住元玺的手，不停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像是在安慰元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元玺被推进了冰冷的手术室，他躺在床上，灯光惨白的晃眼，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术刀在他耳边发出清脆又寒凉的声音。

        他好像被水淹没，喘不过气。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奶奶，我好害怕。

        手术室外，荷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其实知道总有这一天要到来，可是她没有想过这天会这么快。

        简一心里闷闷的，不停祈求元玺要平安。

        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一片猩红。

        门打开了，她僵硬地抬起头，期待着那一丝的可能。

        “抱歉……”一张床推了出来，上面盖着白布。

        荷桂“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里面装的，是她的孙子，。是她一手带大的最可爱的玺玺……

        她失了声，疼痛的难以呼吸，潮湿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眼里的光亮逐渐暗沉，平静如一谭死水的眼里，透着无尽黑夜吞噬的失望。

        “玺玺，你快起来啊，你不是说最喜欢奶奶了吗”那声吼叫仿佛是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

        手中的奥特曼玩具慢慢滑落，身体抖得厉害。简一流着泪蹲下扶住了几乎要晕倒的奶奶。

        何医生看着她红了眼，陷入深深的自责。

        短暂的停留过后，床被越推越远，荷桂手脚并用往前爬着，想在看最后一眼。

        “玺玺，玺玺……”她喃喃道，“不要抛下奶奶离开好不好。”

        “玺玺。”她撕心裂肺道。

        灵车将元玺拉入火葬场，这时元玺的爸爸也从外地连夜赶来了，脚穿一双满是褶皱的皮鞋，手提公文包。干裂的嘴止不住地颤动着，下唇已被咬出一道牙痕，想竭力制止抽泣。

        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好像好几天没睡觉一般。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

        连准备时间也没有给予的告别，实在太过于残忍。

        当我死的时候，妈妈这么伤心又有谁能为她抹去眼泪。简一又拉近了对死亡的认知，被无名的恐惧揪住。

        火化工一声＂送炉＂，面对所有亲朋好友，两个火化工快速将逝者推入熊熊烈火的火化炉内。

        场内庄严肃静，所有人紧抿住嘴，忍住不哭。盯着火炉想看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火化结束后，元玺的奶奶和父亲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两个那么大的人，此刻哭的像小孩一样。

        要是昨天，他回来看看元玺该多好。

        要是昨天，她告诉元玺她有多爱他该多好。

        他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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