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虚拟

季明辉没想到，程安深来过的第八天，江北醒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江北在知道林南加忘记他以后，选择不去找她。

        “北哥，那你之后要回一中吗？还是说回格致和兄弟们一起？”

        季明辉知道，江北退学的事。他也知道，以江北的伤势至少还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不用，我不去上学了。”他的嘴唇苍白失血，扯出极浅的笑容，“但是我和她约定过，要一起考大学，一起去b市。”

        “那？北哥你这是打算？”

        “嗯。我还是会参加高考的。”

        季明辉怔住。

        江北他是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完成和林南加的约定吗？他的心里不禁感叹，北哥这是有多爱林南加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

        江北一边养伤，一边学习。他常常想起林南加给自己补课的日子，想起她会红着脸害羞得看他写的情话，想起她认真地批改他的卷子，想起她把笔尖戳到脸上的样子，想起她熟睡时被偷亲。

        他好想见她。他好想抱她。他好想吻她。他永远爱她。

        在他和她断联的第78天。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她的讯息。

        “江北。我是林南加。”

        内心抑制不住的喜悦让他点了“通过验证”两个字。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为什么她要重新添加他了。

        林幼嘉看到江北已成为她的好友的信息跳出来时，心里像是藏了一个小兔子，突然蹦了起来。

        她等待了这么多天，听说江北退学，听说江北苏醒，听说江北出院，听说江北在家养伤加学习，江北的事她比谁都要关心。再看看林南加，之前突然像被施了魔法，开始展露光芒。年级第一就算了，又是拉小提琴，又是跳舞，又是演讲，又成了校花，最后还成了江北的女朋友。现在一场车祸，还不是被打回原形。除了学习，就知道天天在那里乱画。

        其实她喜欢之前的林南加，虽然她讨厌她。除了因为江北，她讨厌的是她怎么可以这么优秀。现在的林南加，就连那双让她艳羡的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没有灵魂。

        林南加，或许你感谢我吧。感谢我在网络上，呈现了一个比现在的你要完美的你。

        林幼嘉没有使用林南加的小号，她觉得那样很容易会暴露。但是为了不露馅，她偷偷地给林南加删除了她小号的所有记录并退出。失忆的林南加，恐怕也不会记得她曾拥有这样一个和江北专属的小号。

        她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以林南加的身份活跃着。她关注林南加和江北很久了，知道的、不知道的，她都知道。向江北发送好友申请时，她的心还是很忐忑的。

        她应该表现得很真实吧？

        “你，为什么加我？”

        林幼嘉的心跳得飞快。

        他知道她的身份了吗？不会的。她该回答什么？林南加失忆，她要不要说她记起他了？

        思来想去，林幼嘉一个字都没敲下。对面发来又一条信息。

        “我想你了。”

        林幼嘉的心疯狂跳动。

        即便她知道，江北想的人不是她，在看到他的文字时，她还是忍不住心跳了。好像有种虚拟恋爱的感觉，她和江北就算永远只能线上沟通，这份偷来的爱，她也不打算还回去了。

        林南加用属于她的小熊软糖抢走了江北，那么她现在做的，不过是夺回她爱的江北。何况，选择忘记江北的人，是林南加自己，怪不了任何人。

        林幼嘉努力平息内心的狂躁不安。她闭上双眼，努力回想，如果是林南加的话，会给出怎样的回复。

        “我也想你。”四个字敲在对话框里，林幼嘉皱眉沉思片刻，又一个个按键删除。

        不可以。林南加失忆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何况，她还用了另外的号加的江北。如果一开始就记得他，那么为什么还要用别的号加他？那样很明显，她就会被识破了。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按下发送键，林幼嘉轻轻呼出一口气。

        和江北聊天，感觉比写作业还难。但是，她的内心是激动和期待的。这种特别的感觉，带着青春的朦胧感和少女的悸动，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甜蜜。

        对话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一直在显示，林幼嘉等到手机自动黑屏，再快速地解锁打开，看见的依然是自己发出的那条信息。

        林幼嘉等消息等到睡着了。半夜醒过来，魔怔般打开手机，却发现江北仍然没有回复。终于困困地安心躺回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林幼嘉收到一条来自江北的讯息。

        “早安。”

        看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林幼嘉微微有些失落。

        他这是不会回答了吧？其实她还蛮想知道江北会怎么说，即使她早就清楚那个答案。

        林南加发现，最近的林幼嘉有点奇怪。

        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林幼嘉上了高中以来一直是无心学习的，虽然凭借着聪明的头脑，在四中这样的学校还是如鱼得水，可是林南加知道，林幼嘉的实力远不该如此。新学期，林幼嘉仿佛换了一个人，学习似乎有了动力，甚至她会来找自己，问她功课相关的问题。

        妹妹，是真的想要改变了吧？

        她问过林幼嘉，关于她说的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情。她觉得，也许她真的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会是她梦境里的那个人吗？她的脑海总是会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然后她就停不下来手中的画笔，只是简单几笔的勾勒，那个人就跃然纸上。可惜，无论她怎么画，她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林幼嘉只是拿走了她的画，说会帮她找到她画中的那个人。她或许应该相信妹妹吧？

        程安深告诉她，记忆可以慢慢找，她一定要好好生活，才不会辜负那些爱她的人。程安深知道，江北选择不去打扰失忆的林南加，也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幸福。江北的病情不是很乐观，她也是从季明辉那里才知道，江北一直以来都患有一种难以治愈的遗传病。

        高三真的是很重要的一年。

        南南的记忆总会恢复的。程安深坚信。她没有再提林南加有男朋友的事，在林南加问起她时，她只是说那是一个喜欢她的追求者。确实，她没有撒谎。可是当林南加接着追问，为何她会对这个人有这么强烈的心灵感应时，她说不出来了。

        “南南，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好好学习。我们都高三了，该考虑以后的事了。南南你这么热爱画画，有没有想过去学艺术呢？”

        林南加手中的画笔忽的一颤，她表面平静地用面包屑擦去画纸上的笔迹印，然后抬眸看向程安深。

        画面开始如慢电影般在脑中一一播放，无声的默片、黑白的影像，让记忆也沉淀下来。转瞬间停止了，不是空白，杂乱的因子在扰动。现实还是梦境，分不清楚。

        她好像记得，她说她要成为画家，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秘密，她曾经告诉过某个人。她还记得，她说要为那个人作一幅画。这个人，会是她一直以来脑海中的那个人吗？

        林幼嘉每天都会收到江北的讯息。固定的问候，早安、午安、晚安。有时候，江北会和她讲一天发生的小事。想她了，学习遇到难题了，身体哪里又痛了。林幼嘉已经分不清楚，江北究竟是把她当做林南加，还是把她当做一个无声的聆听者。

        她也会每天以林南加的口吻，讲林南加的事，她不会说太多，她怕他会看出来。她拿走了林南加的每一幅画，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画里的人是江北呢？她把画拍给江北看，她不知道屏幕下的江北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知道，她在虚拟的世界和江北，关系很好很好。

        江北的身体逐渐康复，他终于回到自己的家。然而医生告诉他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他的耳朵状况开始越来越差，左耳的听力也在下降，不排除未来可能出现双耳失聪的情况。

        他该觉得庆幸吗？车祸没夺走他的生命，他也保护了他想保护的人，没有出现其他的并发症，比如他母亲那样的。不过是他的女孩忘记了他，不过是他昏迷了快两个月才苏醒，不过是他的耳朵也许再也无法听见声音。

        “北哥，你还要考大学吗？”

        季明辉看着江北，他的眼睛如深夜般幽黑。他知道，距离高考只剩100多天了，江北的身体是康复了，可他耳朵的问题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辉子。你说，她那么优秀，我如果不努力，有什么理由和她在一起，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呢？”

        季明辉沉默。

        江北，你也很优秀啊。相比之下，不思进取的他才显得配不上程安深吧？程安深和他说过，想要考w大，那可是全国排名前十的一流大学啊！而他在格致高中部，还年年排名落后。江北为了林南加逆袭成学霸，他却永远都是个学渣。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有些事情也是一点都不讲道理的。

        好比，江北本可以和林南加一起找回记忆；好比，他竟会和程安深走到一起。

        季明辉知道，江北选择不去找林南加，是因为他在等待。他在等林南加上大学。他的耳朵总会好，她的记忆总会恢复。至少，他们两个都在为了美好的未来而努力。那么他呢？和程安深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懂得了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可是，这样的他和程安深会有光明的未来吗？

        林幼嘉在体育课上打开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江北的信息。她惊讶地发现江北的定位居然在s市！

        江北坐在s市一家医院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刚刚发送的那条朋友圈，设置了仅她一人可见。没过多久，手机传来提示音，一条新的讯息弹出。

        “你怎么会在s市？”

        江北只笑不语，单手指尖敲击在屏幕上，飞快发出讯息。

        “叮”。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提示。

        林幼嘉正想查看，就听见老师在喊大家集合。于是她匆匆将手机放回，跑回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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