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排挤

黑幽幽的井底令柳定定心底发悚，饶是平常多急智，也只能摸摸鼻子认栽。愈是简单的要求，愈难以有转圜的余地。柳定定心里猜想，若是孔家豪知道自己是女孩，还会叫自己下井吗？皱皱鼻子，柳定定觉得还是少胡思乱想，她可不是美女，一些专属於美女的福利，是没她的份的。想到这里，柳定定又担心地仰头叮咛了一下：

        “孔方叔，孔圆叔，你们可得当心点。千万别把我摔着！我细胳膊细腰细腿的，可不禁摔！”

        “啐！小子少费话，当我们是那些不经事的小兔仔！”上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然而语调里却有着宠溺和关怀。

        府大人多仇也深。各家仆工各拥主。主子的注意力也有限。难免亲疏有别。这也造就了孔振那帮子人对柳定定的排斥。虽然柳定定看似在主子面前不讨喜，但禁不住有用处、有诚信。孔家豪做事绕不过柳定定，因此柳定定在孔家豪院子里，还是占了一定的份量。

        说起来，在府里做工的人大家都是同事，平时也叔叔爷爷地叫着亲热。除了孔振那小子，连带着他那一伙人为了争宠，老是在主子面前数落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以外。在孔府里，柳定定还算是吃得开。

        小书僮的工作也不多，以柳定定俐落的身手，往往用不上半天，就能把手边的事搞定。没事做的柳定定，多半时间就是看点书，练些字，然後去府里四处帮手。透过帮手，除了广结善缘之外，也学到了不少技艺。柳定定发现，几乎没有她学不会的东西，人家需要用八年、十年才能熟悉的东西，她花不了七天就能上手。

        孔府也是一个具体而微的社会，织工、鞋匠、园艺等等，都有专门人来对付处理，可说是自给自足。也因此，四年来，柳定定也学到十足的手艺，更是各家师傅争相求取的对象。要不是孔家豪不放手，申请了好几次去当铁匠、药师的柳定定可能早就转职成功。

        为什麽是铁匠？那是因为能做出具体的东西，感觉比较有成就感。柳定定对那些会把脸颊皮肤晒得发乾的火焰，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一定的神秘吸引力。至於药师，能够把一些不起眼的草药，拿来治病救人，至少可以替自己看病不花钱。

        有时候她还能跟其他偏房里的少爷小姐玩在一起。孔文杰少爷就是其中之一。

        孔家豪平时也不是很在意柳定定与孔文杰之间有什麽往来。像孔文杰这种远支旁脉，其地位和孔府买进的长工下人，也没有太多差别。

        孔府很大，一些关系离得远一些的少爷小姐们也得自己干活，领一些津贴过日子。小日子过得也不会比下人好上许多。孔文杰就是其中差点被遗忘的一人。

        只是跟其他关系人再好，也比不上孔家豪少爷的赏识。平时，柳定定也很知道分寸。该打的马屁没少打。可惜，孔家豪对她一直冷热不定。

        “孔定，少在那里碎嘴！孔方、孔圆，使上力，府里饭可没少给！”孔家豪在一旁可不满意了！他就是见不得这个书僮一副娘娘腔的样子。而且孔定看他的眼神，就是缺乏那种应有的尊重畏惧。

        过惯脚踏实地日子的柳定定，在竹桶子刚离地而起时，就两手紧握边绳，浑身抖动起来。这更坐实孔家豪娘娘腔的印象。

        “啍！”孔家豪少爷鼻孔不屑地喷出气来。

        柳定定可管不了那麽多！她恨不得大喊：“救命啊！我有惧高症！惧水症！各种恐惧症！饶饶我吧！”

        但一转眼，孔振嘲讽的嘴脸映入眼帘。她究竟招谁惹谁，怎麽会得罪这种心胸狭窄，志向远大的人。她不过是混饭吃……犯得着吗？

        人活着一张脸，为了面子，她瞪着孔振，硬是抿紧唇，不吭一声，沉默地下了井。

        决不能让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心胸狭獈的小混蛋给看不起。

        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迅速让她噙回，在心中她不断喃喃道：

        “没事，没事，肯定会没事。我这麽乖巧聪明，伶俐可爱的小书僮，老天爷怎麽舍得丢下我呢？”

        孔家豪见柳定定那没骨气的样子，心情烦燥起来，像是有什麽东西堵在胸口，郁闷极了。为了解除胸闷，他当场大喝道：

        “快点，还慢吞吞做什麽！”

        孔方、孔圆连忙加快手里的动作，将手中的绳子，一溜地放开。

        竹桶带着柳定定快速的向井底坠下。

        “啊！”尖叫声终究从柳定定的口中连绵不绝地传了上来。

        “男人叫得像娘们！哼！练练胆子也好。”一直到竹桶没入井内，柳定定那没骨气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孔家豪才轻吐闷气，心满意足地去回转。

        哪想到，他一转身，就看到孔文杰在他院门外向里张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干什麽？看我笑话吗？”孔家豪鼻孔高高昂起，抽气大张，啍声道。

        就是有这家伙存在，今天他才会在老太爷面前抬不起头来，挨父母训示。

        这远房的种，竟敢到内院来！真以为自己已经修练成仙，他孔家豪都要仰他鼻息了！

        孔家豪知道，就算有了灵根，也只是有机会修道成仙。真要修成大道，有神鬼莫测的能力，没个百八十年是不可能达到的。

        那时自己还活着没活着，都不知道呢！何必怕他！

        竹桶愈吊愈深，柳定定也慢慢地适应了这种摇晃不定的感觉，感觉到自己小命还算安全，她心也定了下来。

        两侧的粗绳子看起来还算牢固，阳光也开始玩起躲猫猫，让她眼前的视线变得摇晃而模糊。

        风从柳定定身上刮过，带起鬼哭狼嚎，里头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各式响声，像是有什麽活物在蠕动，又像潮水奔腾。

        对黑暗无知的恐惧，让柳定定的心脏紧缩，鼓动如庙会里急速敲击的小鼓。她小拳头捏得紧紧，抓得牢牢，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安全的保证。[e=《医道丹途》]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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