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高山流水
婉曦一大早起来的时候，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比起昨日来，感冒更加严重了，证据就是，她穿衣服的功夫，就流了两次清水鼻涕。
身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在没有便利的纸巾来擦鼻涕的时候，这得多悲哀，特别是婉曦接到伏溯让人传过来的话，吃过早饭，她就可以入宫的信息。
丢人要丢到宫中！
这个事实，让婉曦有一瞬间想要退缩，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鼻涕！
婉曦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她吃过药，穿的厚一点，保暖措施得当，很可能下了马车时，就止住了。
大不了就是隔一会儿擦一下鼻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豁出去了。
见杨墨予和凤墨一面都不容易，在同仁堂的时候，她曾经去杨家旗下的玲珑楼，尚华阁逛过，却都没有看到杨墨予的身影，现在好容易能够有机会见凤墨一面，她必须得抓住了。
婉曦不敢忘记，那份地图还在她手上。
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伏深或许是为了面子，或许是为了一些计较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布地图丢失，全城戒严，但暗中一定有派人寻找，虽然这么久都没有查到她身上，但婉曦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她必须得抓住机会，讨回一个解决这地图的方式，不然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埋在后院里，她实在是不能安心。
经过一场大雪，京城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即使是巍峨的皇宫也不例外，琉璃瓦被一层厚厚的雪花遮挡住，不再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婉曦进宫时，比前两次多了一道程序，在一处宫殿里接受检查，虽然没有被名目张大的搜身，但将一些随身带着的东西都一一取了出来，名为暂时保管，等出宫之时会还回来。
她知道，这很可能是受了地图被盗的影响，婉曦没有反抗，任她们将东西拿走，包括她习惯随身携带的一些药包。
没办法，这些老嬷嬷的眼睛贼精，她藏在指甲缝中的药末，还有塞在护腕中的东西，都被迫一一取了出来，不能生气不说，还得赔着脸道歉，“两位嬷嬷，我是大夫，又以女子之身开着医馆，每日行走在同仁堂和王府之间，就需要一些小手段傍身，不然没有安全感，还请你们宽凉则个哈，我绝对不是要拿这些害宫里各位贵人的，现在已经全都交了出来，就这样呗。”
那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没有露出明显的表情，婉曦也不擅长伏低做小，刚刚那示弱的话已经说出，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她干脆硬了态度，“我进宫见静慧公主，我家王爷和公主都是知道的，怎的你们在这里推三阻四，净是找我麻烦，实在不行，我就不进去了，回去告诉我家王爷，我这溯王妃是一点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全都丢在了你们两个手上。”
她这话一出，两个老嬷嬷再不好为难，反过来陪着笑脸将婉曦送了出来，虽然依着规矩那些东西还必须得留着，却大变了态度。
哼，欺软怕硬，惯会见风使舵的，婉曦心里下了结论，不假辞色的带着思琪和霜华两人离开。
思琪随在她身后，从怀中掏出了两个荷包，塞进了两个嬷嬷手里，也没有瞒着婉曦。
等走的远了，周围空旷着不见其他人，思琪才犹豫着说道，“王妃，宫中不比府中，让您受委屈了。”
婉曦摆摆手，笑看着思琪，“你这丫头，也不用费心想说辞了，你想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不就是宫中这地方，即使我是溯王妃，也不是会给我面子的地方，不能随意得罪人，尤其是小人，不然会给我使绊子嘛。”
看到思琪露出惊讶的神情，婉曦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都说了我知道，那两个嬷嬷只是欠敲打，我若是任她们放肆，待出来的时候，还得经过这一遭，不定她们还得怎么为难呢。”
她现在态度硬了，让那两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思琪又给了好处，打一棒子给颗红枣，两厢加起来，等出宫时，那两人也不会再为难她们。
思琪恍然大悟，佩服的看着婉曦，“王妃，还是您想的周到。”
婉曦没理她，只曲起手指敲了霜华一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也没指望你这脑子为我出谋划策。”她言语中的信任和亲昵一点都不掩饰。
霜华终于舒展了皱吧着的脸，她脑子不好使，没有思琪灵活，还没有她会说话，只要王妃不嫌弃她就好。
她脸上憨憨的笑容让婉曦也笑了起来，思琪在一边看着，眼中隐隐流露出羡慕，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吗？
不过这是霜华应得的，她知道，在王妃初到王府，最艰难的时候，是霜华一心护着王妃，这种共患难的情谊，不是她能够比的了的。
到的惠音宫，静慧公主身边的大侍女雪雁已经在那里候着，见婉曦等人过来，笑着恭敬的行了礼，就将人引到了静慧公主身边。
静慧公主因为身体原因，性子静，也喜静，婉曦她们进来时，静慧公主正在抚琴，只是空灵的琴音中，却听不出琴者的情绪和感情。
另外一位大侍女雪琴赶忙奉上了茶水，婉曦接过来，静静的听着这一曲弹到一半的琴音。
随着上扬的尾音渐渐消散在山水间，静慧公主附在琴弦上的手指也收了回来，她转向坐在一边的婉曦，“王嫂，您来了。”
没有表情的脸，没有起伏的声音，还有没有感情赋予的琴声，婉曦叹了口气，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心疾。
“公主弹得很好听。”婉曦笑着说道，是真的赞美，即使没有付诸于感情，但静慧公主的琴艺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过听出，看出其中的精妙。
静慧公主面上还是没有波动，但一双纯粹的大眼睛呈现出喜色，“真的吗？”她知道，不管是父皇的后宫，还是皇兄的后宫，那些女人们，都比她弹的好，因为她们的琴声中有喜怒哀乐，有各种或缠绵婉转，或柔情万种的情调。
婉曦轻轻的点头，声音也放柔了许多，安抚道，“公主，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有价值的，不能妄自菲薄，比起那些残疾，失去了眼睛或者是胳膊腿的人，您只是不能笑，这点不算什么，毕竟即使脸上不能有笑容，心中却是可以笑口常开。”
听着她的话，张口欲要喝斥的雪琴闭了嘴，婉曦虽然说得直白不客气，但她却是在为静慧公主好。
“心中可以笑口常开？”静慧公主低喃的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她抚上自己的左胸，那里是心脏的位置，她知道，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力度都和雪雁她们不同，因为她有心疾，“可以吗？”
“当然可以。”婉曦说的斩钉截铁，非常肯定，“弹琴能够给您带来快乐，您也享受这种快乐，不过是不能笑而已，心中高兴就好啊。”
婉曦看她低着头，皓颈半露，却良久没有话语，不由又说道，“宫中好些人不是为了生存，带上笑得面具吗？公主那你可以将没有表情当做是面具，戴在脸上，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悲伤，不要总是想您因为有心疾不能哭，不能笑，要将心疾给忘掉。”
“恩，忘掉之后，我就能够自然的活着。”静慧点了点头，动作缓慢却有力，下定了决心，身上一轻，好似长久以来身上背着的枷锁消失了。
婉曦看她眼中的沉重和郁色消融，也很高兴，“嗯，您想开了就好。”在内科并不发达的古代，静慧公主能够成功长至二十岁，这其中虽然不缺乏有着顶尖大夫的努力，婉曦相信还有一点，就是她的病没有严重到一定程度。
就此来看，那忘却疾病，凭着性子做一些喜欢的事，不再压抑自己，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静慧公主不会是一个人，她一旦做了过界的事，总有身边的其他人小心操持劝说。
静慧公主冰雪消融般笑了，她手指又抚上琴弦，“王嫂，我再为你弹一曲可好？”自她懂事起，就有人不断的在她耳边叮嘱着，她因为心疾，不能干什么，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可以干什么,原来，将一些东西忘却，她也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婉曦微笑着点头，静慧公主的琴声再次响起，是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悠扬的琴声中有着淡淡的喜悦和感激，一点点诉说着，而静慧公主的面上，还是没有表情。
雪雁和雪琴在听到琴声时，很是紧张的盯着静慧公主，唯恐她出现昏迷不适的症状，然而一曲终了，静慧公主没有表情的脸上反倒填了些红润。
她们对视一眼，哽咽的笑了，为静慧公主发自内心的高兴。
婉曦鼓起掌声，眼中满是鼓励，“公主，王爷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静慧听她提起伏溯，也是心中一动，“皇兄，他还好吗？静慧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婉曦也听伏溯说过，“如果你肯赏脸，改日我半个宴会，邀请你来捧场。”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伏溯。
静慧心生喜悦，“恩，我一定给王嫂捧场，到时候我献上一曲，只望王嫂你不要嫌弃我的琴声难听，给你丢脸了才好。”
“不会，怎么可能！”婉曦立即大声的反驳，静慧公主亲自弹琴，这可是很大的脸面，即使婉曦不是很在意这个，此时也是十分高兴，“那好，说定了啊，我找个名义，筹备好宴会，就派人给你送信，到时候可一定得来。”
静慧公主自然也是满口答应，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由自己喜欢亲近的人举办的宴会，不知道婉曦会办成什么样？这时候她已经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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