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人群偶遇

　　第二天一大早，大年初一，1982年农历伊始。
　　整个宝兴县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之中，几乎所有单位的大门口都挂着红灯笼，张灯结彩，写着欢度春节的大红春联。
　　男女老少们穿着新衣服欢欢喜喜来县城逛，各种小摊小贩们也把摊位摆了出来，小孩子们在大街上嬉戏追打，时不时传来一阵鞭炮声，简直是热闹非凡。
　　不过让大家更为兴奋的是，看到公安局的人押着一群人贩子回来，从县城穿城而过。
　　这是老莫的意思，杀鸡儆猴，带着他们游街来了。
　　大家一窝蜂地跑过来瞧热闹，议论纷纷，大骂这些人贩子丧尽天良。
　　麻姑驴子他们夹杂在他们之间，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耷拉着脑袋，满脸的生无可恋，有人往她们身上扔臭鸡蛋，烂白菜叶子，吐口水，他们也一一受着。
　　但是，麻姑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姜长贵。
　　不对，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如今叫什么名字，总之，虽然他的脸上满脸都是风霜，双手交叉，插在棉衣的衣袖里边保暖，整个背佝偻着。
　　即使穿着一件新棉袄，也看起来憔悴与落魄，再也不是18年前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麻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对着人群大喊二狗子。
　　当年父母早逝，是她从小把姜长贵拉扯大，村里人都说，取的名字越贱，人越容易养活。
　　可是要养活一个人谈何容易啊，所以她跟着别人去拐小孩，一个能卖不少钱，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句二狗子，引起了老莫他们的注意，也让夹杂在人群中的姜长发为之一惊。
　　今天他来宝兴县是来找姜雪的，找她要钱。
　　这两天马兰花病了，病得挺严重，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就是又是屙血又是吐血的，到乡村赤脚医生那去看了，他说他治不了，得去城里的大医院。
　　“我说老姜啊，这病拖不得，隔壁村有一个这样情况的，也是屙了几天的血，人就没了，怕是什么癌症，这毛病，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姜长贵仔细想起来，马兰花平时能吃，啥都吃，确实经常吃了又不消化，喊肚子疼。
　　不过有时候在家躺个一两天也就好了，从来没引起重视，如今竟到了屙血的地步。
　　他连忙找了个板车把人往县城拉，到了这个时候，马兰花还死死捂着钱不拿出来，简直就是个守财奴。
　　她说她没事，让姜长贵给她买两只鸡炖着吃了，然后睡几天也就好了，不治。
　　当初姜雪的彩礼和卖玉佩的钱，都给了马兰花，她也好赌，平时在村子里打牌输了一些，剩下的她说什么都不拿出来，怕在姜雪那拿不到钱，他们就没了安全感。
　　姜长贵好不容易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十块钱，把马兰花住进了宝兴县的县医院里，一路上，被马兰花骂得狗血淋头，说他糟蹋了钱。
　　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初步确定可能是直肠癌。
　　“这手术啊，我们县医院还做不了，只能开止痛药给她暂时没那么痛，要想做手术的话，只能去省城，不过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钱啊，可得准备好了，还很可能人财两空。”
　　姜长贵还是想治。
　　这病姜长贵没给马兰花说，只是把她安顿到病房住下之后，就说去找姜雪要钱，在走之前，马兰花还让姜长贵下楼去给她买了几个肉包子上来，说县城的肉包子好吃。
　　她怂恿姜长贵找姜雪多要些钱，这个女人，一辈子都钻在了钱眼里边，她要钱，可不是为了治病，就是想要把钱囤起来。
　　“听说她做服装生意，单单过年这段时间，就赚了不老少，不拿来孝敬我们，留着干嘛，你就说我病了，叫她拿钱来治。”
　　姜长贵做梦都没想到，刚从医院走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了公安押着一群人贩子回公安局。
　　对人贩子，他有一种本能的敏.感，生怕别人发现自己藏在心头的秘密，正打算绕着走开的时候，就听到麻姑喊的那声二狗子。
　　他僵立在当场。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去找这个姐姐，因为姐姐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他也怕去。
　　因为他的心里，是恨麻姑的，恨他为什么要去干这种拐卖孩子的事，如果当年他不是因为抱走了那个孩子，怎么可能逃亡到宝兴县，提心吊胆过了一辈子。
　　如今，他还要靠那个自己拐来的孩子来救马兰花的命。
　　如今，麻姑终于落网了，但是姜长贵不想和她相认，是啊，他怎么能和麻姑相认呢，这不是主动就把自己当年的那些事，也让公安知道吗。
　　老莫听麻姑喊了一声二狗子，非常警惕，立马对旁边一个人说。
　　“去查一下，围观的群众里边，谁是二狗子，这个人很可能是麻姑的同伙。”
　　挨个排查是不可能的，领头那公安，拿着大喇叭，直接喊开了。
　　“二狗子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交代你的问题，还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另外有几名公安已经严阵以待了，只等着这喇叭一喊出来，看谁会冲出人群逃跑，很可能那人就是二狗子。
　　但是，姜长贵也够狡猾的，他没有跑，反倒抓起旁边一女人框里的烂菜叶子，往麻姑身上扔。
　　“该死的人贩子，你知不知道，你拐了一个孩子，就让一个家破了，你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周围也有人跟着姜长贵情绪激动。
　　“对，千刀万剐，枪毙了，直接给枪毙了。”
　　麻姑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看着面前凶神恶煞得恨不能杀了自己的弟弟，她任由那些东西仍在自己身上头上，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枪毙了也好。
　　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公安看群情激奋，终于过来阻拦，让大伙儿都散了，然后押着这群人继续往公安局而去，钟静和汤小米守在公安局门口，一大早她就过来了。
　　她比任何人都激动，她想问问老莫，从这帮人贩子口中，是否问出了关于18年前那场拐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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