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村木屋，戚戚鼠语

透窗而过的阳光渐散，环视屋内，大件之类，除了一床一桌，别无它物。

少年枕臂侧躺在无铺无盖的光板木床上，静静的盯看着不远处那个用大树根做成的木桌，桌面之上，一个约有两掌之高的油灯静静竖立。

油灯黝黑古朴，共分三层，基层是一个以叶藤互绕作装饰的镂空座基，中间层却是由六条头戴金黄鸡冠，全身布满黝黑鳞片的异蛇，相互缠绕而形成灯柱，六尾稳立于座基之上，蛇头则自三寸之处，向外自然等分弯曲散开，蛇眼带神，似活的一般，蛇信分叉微吐，似在探查着什么，六条蛇头支撑起一个有小孩手掌大小的碟状灯盏，形成灯首；

灯盏黝黑，毫无光色，内深一指有余，中间竖立一灯芯，灯芯由八条不同颜色的丝线搓捻而成，在那浅浅的一碟清油之中立而不倒，清油稍带异香，凝而不散。油灯基座旁，两颗乳白色小石散开静默。

室内光线朦胧，油灯之上的蛇头鸡冠散发着点点的微弱金色反光，映入少年眼中，但少年看的不是这油灯，而是那已经做成了木桌的树根，少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静静的躺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却又像是放空了自己，或者只是那样看着罢了。

屋内静寂，屋外黄昏踏步而来，林木之下，鸟儿归巢，奇花合瓣，初夏之微风透林穿窗，略带冷寒，少年蜷了蜷身体和双腿，眼睛眨了眨，抬起头来，斜看了一眼窗户，窗外暗影紧随，夜风渐紧。

向外看了一眼后，又放下头来，依然枕垫于胳膊之上，室内光线渐渐隐匿，黑夜终于占据了全部。

“砰砰砰”，三声轻轻的敲击声在漆黑如墨的屋内响起，没过多久，一阵来自床头之下，轻微的“嗦嗦嗦”声向木桌快速移动而去，听起来，还顺着桌腿向高处移去，不一会，桌面之上更是传来了杂乱的“吱吱，吱吱吱”的怒叫声和撕打声。

“别玩了！”

少年的声音自室内响起，带着丝丝不耐，桌面上时断时续，持续了好一会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只听得“嚓嚓嚓”的一连串摩擦声响起，随之而来的点点微光在桌面之上迸发而起，凭空划破着屋内的暗色，顷刻间，一点豆黄的灯光慢慢饱满起来。

“每天这样，你们怎么就长不大？”早已起身的少年，披发而坐，顶发却如杂乱鸡窝，双手撑于床上，耸着双肩望向木桌，埋怨声里带着不满，带着溺宠，带着无奈。

“叽叽，叽叽叽叽....”灯光下，几只硕大的老鼠双腿站立在木桌边，望着起身的少年，一只竟然对着少年挥舞着短小的爪子，焦急的说着什么。

群鼠体型与常见的普通老鼠略大，但仔细看去，这些老鼠毛发暗灰，全身上下或多或少的有几根呈银灰色，短脖处，长着一圈普通老鼠没有的白毛，耳朵也比普通老鼠略大，长得更圆，似乎有意配合着那滚圆的眼睛，若是不去看它们那两个更为宽长的洁白大板牙，显得有些猥琐的几根长须，这些老鼠则显的极为可爱。

它们用各自的后尾跟顶在桌面上，与双腿鼎立，更显稳当。

有些慵懒的少年一边甩着头，一边听着，蹙了下双眉，扬起两只胳膊，向脑后狠狠的伸展开去，抻了抻身子，甩了甩头，快速的挤了几下眼睛，接着又张合了几下嘴巴，似乎神清气爽了不少，但鸡窝之中的那些冲天发丝却更显得凌乱，披在身后，被一淡灰色束发丝带绑着的浓黑马尾长发，却柔顺了很多。

“知道了，我还不饿呢。鼠二，你还待在上面做什么，还不下来？”

少年轻轻说着，一只手掌心朝上，向着油灯伸去。

油灯顶部，竟有一只拱着身子的大鼠，两只小爪各拿一个乳白色的石子，抱立着站在一条蛇颈之上，似呆傻模样看着少年说话。

话音刚落，手掌已到，这大鼠直起身来，轻盈一跳，便落于掌上，顺势放下火石，双爪比划着，“叽叽叽”的说了起来。

少年抬起手掌拉近至眼睛等高处，看着手中正“指天画地”的“鼠二”，嘴角上翘，玩味十足。

“是，你又赢了，你厉害，你不错，鼠二啊，你说你抢着点灯做什么，次次比试，你次次赢，你说你让其他的鼠兄鼠弟怎么看你，再则，或是人家让着你呢，你好意思吗！何况，嘿嘿，你看我现在还需要这灯吗？”

这鼠二听少年这样说，立刻眉眼带笑，直挺挺的跳了几跳，绿豆大的眼睛转了几转，却又神色黯然，扭头看了看站在桌上的其他大鼠，回头又“叽叽叽叽”的说了几句，莫名的翻了个跟头，弓身一跃，顺着胳膊攀附而上，抓着少年的发辫，歪歪斜斜的攀爬至少年头顶之上，站着看了看乱糟糟头顶，便用一只小爪整理起那一窝乱发。

少年也不管鼠二如何作为，攥起手里的打火石，收回手臂，以拳面支撑在床上，扭头看了一眼窗户，便又回头看着桌上的群鼠。

“昨晚已经和山下的小六哥讲好了，他后半夜会上来，顺便也会给咱们带点吃的，咱们呢，等下就再去看看，大虎还在那边等着呢。”说完，侧头看着桌上的油灯想了想。

“昨晚咱们没有拿到什么值钱的，那些好东西，就在眼前，却得不到，有些恼人，今天更要看你们的了，定要再寻出点其他的值钱东西，不然，真要饿肚子了，你们想吃好吃的，哪有呢？鼠大，今天我有其他的事情，寻钱的是就交给你了，你得多用点心！”

话中带着老气横秋，又有些哀怨。

群鼠无声，都扭头盯看着中间那只大鼠，原来，刚刚最先与少年说话的，就是那少年口中的“鼠大”。

鼠大“叽叽”了几声，好似在辩解着什么，看少年不回话，便带着些许恼意对着身边的其他群鼠“叽叽”的说起来，声音越来越焦躁，其中的一只爪子，还时不时拍打着桌面，身边的众鼠一起缓缓的离鼠大远了点，似有惧怕一样。

“鼠二你轻点！”头皮有些吃痛，少年忍不住轻吼了一声，正在围观鼠大训话的众鼠顿时舍弃了拍桌子的鼠大，一起又站回桌边，排成一排，抬头用一排小圆眼盯看着少年头顶。

鼠二听到呵斥声，停下了整理鸡窝的小爪，伸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众鼠，双手对着众鼠摇了摇，竟然呲牙咧嘴一笑，大板牙白光烁烁，众鼠看到鼠二的奇怪动作，有些发懵，顿时都对着鼠二龇牙咧嘴起来。

“下去吧，不要理了，再理也是那样，等下咱们就出发。”

鼠二听到这话，愣了愣，便弓身一跃，向着桌面跳去，双爪推开众鼠，站在了鼠大身边，转身一起看着少年。

穿好鞋子，站起身，再次扭头向窗外看了看，侧耳听了听，夜漆黑如墨，树叶摩挲声有渐大之势。

“灭灯吧，咱们出发了！”

说完把手里攥着的打火石轻甩放在桌子上，也不管其它，扭头走向屋门。

众鼠互看了一眼，鼠二迅速的拿起其中的一颗石打火石，急速的冲向油灯，用三个爪子攀爬而上，拿着石子便向灯芯盖去，其他众鼠则由鼠大带队，顺着桌腿而下，向着已到门口的少年窜去.....

门外少年静立，身高不过四尺，破旧棉麻短袍上衣，稍长稍宽，腿上齐膝短裤，裤脚已经参差不齐，线开布裂，一双齐踝草鞋，却是看上去敦实暖厚。

抬头看了看夜空，星烁云稀，几颗亮星凸显，其中的一两颗偶尔会明灭不定，其它亮星则和那洞顶嵌着的几十颗发光珠子一样，恒亮如新，拳头大啊，唉...。

少年想着，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有些发呆，暗自叹了口气，“那么好的东西，就是无法抠下来，鼠大鼠二一起爬了上去，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又啃又挖又抓的，可那洞顶上连个印子也没有留下，洞顶距地面太高，自己又上不去，想到此，心中更是悲叹，可有什么办法呢？”

“那洞内，真是奇怪，不知是谁，挖了三条迷乱岔道，如果不是有这一群鼠兄鼠弟，恐怕是出不来了吧。”或因思绪过重，眉间竖纹呈现，越发显得心事重重了。

“这次要不要让鼠大他们再走的深些，说不定......，还是算了，太过危险，我还要办更重要的事，有鼠大鼠二他们陪着，相互照应，会安全很多...”

少年想的入神，想做的事太多，浑然忘了刚刚还让一众大鼠去寻宝的说法。

脚面上有什物在蹦跳，打断了正在忧愁的少年，低头看去，只见鼠大正在他右脚上蹦跳着，鼠大看到少年低头查看，便站立着对少年比划了几下，跳了下去。

抬起头，环看了下四周，三丈之远处的院子栅栏静立，绿藤早已在上面参差交错的爬满，隔离着院内院外，木屋背靠山体，其他三面则皆是繁茂的森林，院内以中间屋门到院门之间的笔直小道为界，两边各有一大片已经泛绿的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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