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又入栖霞

又到栖霞镇，天已尽墨，一路走来，人群无人敢打火把，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一有风吹草动便神情紧张。大都还未在刚才的惊魂中缓过神来。

        整个队伍看上去就宛如一群行进中的幽灵，连咳嗽声都尽量压的最低，只剩车轱辘发出的吱呀声和一双双如鬼火般扑闪扑闪的闪着绿光的眼睛。

        今夜无月，山中的凉意冲淡了不少白天的酷暑，使人倍感清爽。

        此时的栖霞镇家家户户已然点上灯火，远处看去就如幕布上打碎的零星宝石，煞是迷人。

        但好景还需好心情，徐浩此时就没有好心情去领略这山村夜景。

        就在栖霞镇外，徐浩叫停队伍。吩咐人群就地等候，自己则和邱胖子徒步进入镇子。

        还是贾仁的那座小院，灯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院内，零零落落。徐浩走上前去叩响了院门。

        不一会，贾仁如老农般披着上衣吱呀的打开了院门，看见徐浩两人，一脸讶异。

        “徐公子，为何去而复还？不知找老朽又有何事？”

        徐浩先对贾仁拱了拱手，开门见山把来意简略的说了一遍。

        贾仁蹙着眉头听完徐浩的话后，也不言语，直接把徐浩和邱胖子让进院门引入家中。

        家中并无旁人。连个沏茶倒水的丫鬟也没有。屋子收拾的倒还算干净。一套花梨家舍也颇有古意。

        引两人入坐后，贾仁亲自沏了两杯清茶端到徐浩两人的几上方才落座。

        徐浩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百两白银堆放在贾仁的几前。

        贾仁刚要言语，徐浩便说道：“烦请贾保长给镇外与我们同来的乡民置办些吃食，今日已承情保长送了我们一车吃食，如若我再不知好歹，传到我姨夫耳里也不好交代了，还请保长不要推辞了。”

        贾仁点了点头也不推辞，毕竟三四百人的开销也不是个小数。

        “不知镇子上可有大点的空房或晒谷场安置下这些乡民，今天确实受惊不小，在镇外过夜我怕又出事端。再则我们这些人可能还要在镇上叨扰几日。”徐浩继续道。

        “这么大的房子确实没有，不过镇西口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占地不小，本来打仗前香火还算鼎盛，可这几年兵荒马乱，许多人都出去避难了，庙里香火不济也就破败下来了。不过，着人收拾下还是能遮风挡雨的。”贾仁回答道。

        “要不我现在就着人去把乡民们接过去，待会再把吃食也一并送过去”

        徐浩点头致谢，回头对邱胖子说道：“胖子你跟贾保长一起过去，安顿好了你再过来。”

        胖子本想拒绝，被徐浩瞪了一眼后也就随着贾仁出去了。

        不一会，贾仁便回来了。

        “我已着人带刚才的小哥一起过去安置了。”

        徐浩点点头道：“贾保长怎么家里连个跑腿的小厮都没有，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贾仁苦笑道，“还不是这该死的大周害的，我那婆娘带着两个闺女在战争开打前便逃往宣城娘家了，家里的丫鬟小厮也被我一并遣散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留在栖霞镇照料镇上的大小事宜。”

        徐浩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说这些了。”贾仁摆了摆手。

        “刚才听徐公子的描述，这伙马匪该是栖霞镇西北方向落日山骑云帮的。”

        贾仁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继续说道，“骑云帮不同于一般匪帮，一般匪帮有个一二十骑已是很了不得了，而该帮大约有三百帮众几乎人手一骑，来去乘风，且都擅骑射，是方圆百里内势力最大的一个匪帮，帮主秦天据传是八品武者，为人还算道义，以前从未听说过对平民下手，他们的财源主要依靠过往商队和镖局的供奉，有时还会充当商队的护卫。有骑云帮护卫的商队一般无人敢觊觎，当然所付的酬劳也是相当可观的。”

        “徐哥，我回来了。”正说到这，邱胖子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

        “他们正在清扫寺庙，地方确实挺大，只是几尊金刚看着挺瘆人的。”胖子一口气喝掉半杯茶后说道。

        徐浩白了一眼这没出息的胖子。

        贾仁起身又帮邱胖子续满了茶水。

        胖子道了声谢，便一屁股的坐了下来。

        “徐哥你们说到哪啦？”胖子一脸关切。

        “待会我再与你细说，贾保长，请你继续说。”

        贾仁喝了口茶润了下嗓子继续说道：“不过，由于边关的战火，商队与镖队已经好久没往这边走动了，这就无形中断了骑云帮的财路，盗匪做的都是杀头的买卖，一般都不留余粮，大多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听说现在的几大匪帮日子过的都不怎么好。这大概就是他们现在为什么对平民下手的原因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可听说贾保长跟这边的盗匪都有香火情的？”

        胖子一开口，徐浩就知道坏了，这个死胖子，这事能乱说吗？私通匪类，无论哪个朝代按朝廷律都是斩刑。

        “白痴，白痴这个白痴！”徐浩在心里对死胖子一顿痛骂。

        果然，贾仁的一张老脸瞬即僵硬起来。

        徐浩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立即起身赔不是。

        胖子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双眼四处乱飘作无辜状。

        “死胖子，眼睛还没好全就飘，飘死你！”徐浩暗暗诅咒。

        贾仁一会便回复了神情，抬手示意徐浩坐下。

        “这位小哥其实说的没错，徐公子切莫怪罪于他！老朽只是个小小的保长，在这盗匪横行的楚地，能护住一镇的平安委实不易啊！上有衙司州牧，下有盗匪马帮，我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贾仁几句话道尽人间沧桑，连胖子听的也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的起身赔礼道歉。

        “那贾保长可有什么法子能救我这兄弟的娘亲和妹子？”

        “我与那骑云帮的帮主秦天曾有过一面之缘，这样吧，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我便与徐公子一道去落霞客栈拜访下洪爷，不过据说此人最是不好说话，我也未曾与其打过交道。徐公子还要早做准备！”

        “那好，今日我们就先行告辞，明日一早我和胖子便来找保长！”徐浩起身告辞。

        徐浩拒绝了贾仁的起身相送，和胖子走出院门后向镇西的寺庙走去。

        路上徐浩又把贾仁说的大致跟胖子交代了下。

        胖子听的也是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一路的唉声叹气。

        回到寺庙，偌大的一座庙宇已被灯火照的通明。吃食已然送来，因为徐浩未曾回来，难民们只得巴巴的看着食物却无人敢动。

        徐浩也懒的跟他们废话，先去探望了下猴子，见已无大碍伤口已然结痂，嘱咐猴子几句好生将养便招呼难民一起吃饭。心中有事，徐浩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就在庙里找了个僻静处摊开猴子置办的棉被和衣躺了上去。

        可翻来覆去了无睡意，索性坐起身不再想明天的事情。

        还是依照往日的样子盘腿而坐，凝神静气，一会便入空明，全身烦躁尽去。但体内的九轮血月还是老样子，那些光点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修补着血月上的道道裂纹，唯一有些许变化的是，貌似血月上的细小裂纹少了点。但依着这个速度，全部修补好血月上的裂纹，没一百年也得八十年。

        其实打坐不打坐都一个样，不管徐浩吃饭还是睡觉，那些光点都无时不刻的在修补着血月，只是每次打坐过后，徐浩总能感觉到身上的力量有所增强。

        一夜无话。

        当徐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舒服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清气爽。徐浩现在基本已经能融入这个世界了，穿衣说话都不成问题，这倒要归功于前世他的文科成绩一直不差，唯一不习惯的是每天早上起床没牙刷可用，一直寻思着什么时候自己做把牙刷用用。

        寻到胖子，居然还搂着被子在打呼噜，半边肚子都在外边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肥肉。

        不知道他是真着急还是假着急。

        徐浩一脚踹在邱胖子的屁股上，胖子一个哆嗦立马醒了过来。

        迷糊着眼睛，见是徐浩，只得忍气吞声。

        “胖子，起来了，你倒还睡得着觉，起来洗漱下，好了我们就去贾保长家。”徐浩说道。

        等胖子洗漱好，贾仁倒自己寻上门来了。

        “洪爷，哥来了，看你是何方神仙！”徐浩风淡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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