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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法 一 111


那几个孩子见兔子跑了,就抛下了手里的冰车冰锥,跟在屁股后面就紧追不舍,犹豫了一下的常发也加入其中了。

        “小心别把手冻了!”柳杏梅关心地提醒了一句。

        那只兔子倒也聪明,它不奔田地里跑,因为没遮掩,而是兜了个圈子直朝河面上跑去,它在冰冰上一滑,就滑出了两米多远。当几个锲而不舍的孩子也跑上了河面时,却因冰冰太滑站立不稳,结果依次地摔了腚瓜子,弄得是王八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这样一来,那只野兔就幸免于难了,它钻进了对岸的山林之中逃之夭夭。

        看着在冰冰上直打出溜滑摔跟头的几个人,旺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高声喊道:“没摔出蛋黄子来吧?!”

        吴荷对儿子说:“你这是幸灾乐祸!这话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以后不许说这不文明的话了,你老师在这里,不然让他批评你!”

        旺旺看向陶振宗,就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儿。

        陶振宗当着吴荷的面,自然是不会借机批评旺旺的了。其实他也很同情这母子俩,对淘气的旺旺也是喜欢。

        刚一进村子口,一个毛驴车从西边过来了,赶车的是程枫栋,车上坐着个小伙子,是辛东方,他手里拿着杆老式洋炮,一旁放着两只野兔。

        “你们这是做啥去了?”程枫栋停下了车问。

        吴荷说:“今天是旺旺他爹的三周年忌日,我们去坟地了,路上碰到翠花嫂子要上吊,我们想把她送回去,再找荣家的人评评理。”

        程枫栋说:“运昌那孩子一眨眼的事,就已经不在有三年了。村里人都记着呢,可你家也不为他操办,也不烧纸节,所以我也没参加。”

        吴荷就说:“人都没了,聚众祭奠也没啥大的意义了。我知道,他在村子里人缘还不错,有很多人还惦记着,我代他谢谢了!”

        “谁好不当儿的想死,是为啥呀?”辛东方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挨了荣凡辉那不是人的东西打了,觉得日子没法过了就想寻短见!”柳杏梅说,她对辛东方是认识的,曾当保镖去迎娶她时就有他。

        辛东方就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早就看着荣凡辉不顺眼了,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德性,就下狠心正琢磨着找机会收拾他一顿呢,一次竟敢跟我挣抢打一只野猪,真该教训他一顿才对!他也就是吃糠咽菜的命儿,要是锦衣玉食的,长个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他说着很是注意地多看了柳杏梅两眼,不仅仅是为了她有着国色天香的美丽。前些时听说此女子非常泼辣地把王三两口子臭骂了一顿,这让他有了由衷敬佩的想法。

        程枫栋的目光在刘翠花的脸上掠过,说道:

        “人命关天,这可不是件小事,那你们先去,等我把车送回去也去看看。”

        他扬起鞭子赶了驴车走了。

        辛东方上前把两只拴在一起的野兔从车上取下,挂在洋炮上扛在肩头。他问:“振坤哥,咋没见你上山打猎呢?”

        他虽比陶振坤还小一岁呢,却都快当孩子他爹了。

        陶振坤说:“没那工夫了!”

        “你家我叔的病啥样了?”

        “时好时坏的!”

        “你吃就拿一只去?”

        “不用,想吃我会去打的。我在山上看到了有老虎的印子,以后再上山可要多加小心点儿。”陶振坤跟他没啥交情,但看在给自己接媳妇又没要钱的份上,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村子里的人几乎是谁都知道,他除了跟苗运昌交情莫逆之外,以其孤僻的性格跟同龄人谁都合不来。要说他和辛东方两个人也是从小穿活裆裤子长大的,那可是在一起“放屁崩坑,撒尿活泥”玩的童年伙伴。

        “真的吗?说不定哪天被我给遇上打到一只呢,肉和皮也能值俩儿钱的,总比别的动物贵就是了。”辛东方听了不是害怕,反倒竟是高兴了起来,真有点儿眉飞色舞了。

        “我们在山上还看到梅花鹿了呢!”旺旺忍不住说。

        “有这事吗?”辛东方问。

        陶振坤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辛东方更加是喜上眉梢了。

        陶振坤郑重地说:“别忘了伍家的祖训是不允许伍家的人打猎的,另外就是别人打猎也不许打老虎和梅花鹿的,你要是敢打就会触怒伍家人的。”

        “你要是不提醒,这一高兴,我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险些犯了大忌!”辛东方不好意思地搔了下头。

        “就你嘴快!”吴荷低声地责备了句儿子。

        一进村子,就有几个人凑上前来询问出啥事了,因为从几个人的表情上就能猜测出一定是有啥不高兴的事发生了。别人不提也就罢了,其中却有朱乐,是不得不提的,他手里拎一嘟噜东西,以凡布兜着,看其形状,里面像是个盆子之物,不知盛的是啥东西,只见他是美滋滋屁颠屁颠地正随着陆续而来的人朝这边走来。

        陶振坤一见他,那种厌恶感要比柳杏梅更甚。

        他把柳杏梅拉到一边低声说:“你这是狗揽八泼屎,没事找事。又不是去打架,非弄得兴师动众不可,到了荣家,能劝则劝,劝不了就摞挑子走人。这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以理服人,只要荣凡辉认错服软了,也就算了,要见好就收,别打铁烤糊卵子——不看火色,到时候非得弄个压压葫芦钻腚——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要是弄一腚糨子抖落不掉,那样可就——”

        柳杏梅就瞪起了眼睛说:“少废话,他长了三头六臂是咋的?就是鸡蛋碰溜轴,我也非得弄它一身黄子不可!还别说,我要给他来个兴师问罪。你要是害怕,就趁早滚回去!”

        “我这还不是怕你吃亏嘛!还真别说,我真得回去一趟,看看爹再去,那你可要小心点儿。”陶振坤说完,只是看了眼正在看他的吴荷,然后转身拐弯抹角地一溜达烟似的向着家里跑去,黑虎紧跟在身边。

        这时朱乐已来到了跟前,就问:“出啥事了?”

        柳杏梅一见朱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冷言冷语地说了句:“啥事你还管得了是咋的?滚一边眯着去,看你个死鬼样,十个人见了九个烦的东西!”

        朱乐就脸红嘟噜地难堪起来,嗫嚅道:“我——我又招你惹你了是咋的?说话跟枪攮腚似的!我——”

        “我啥我?我你个头我!我——”当柳杏梅看到他屁股后面挂着的铜锣和棒槌时,就是灵机一动,冷不丁地上前一把抢在了手里。

        这下朱乐可急了,那像是动了他的命根子一样,上前就抢,嘴里还嚷吵着:“你——你这是干啥?快还给我!”

        朱乐在别人眼里就是武大郎,在柳杏梅心里还有一位可比,那就是《封神演义》里的人物土行孙。柳杏梅东躲西闪,同时把那铜锣和棒槌高高地举起来。再看朱乐,因为个子矮小,左手又拎了东西,只能踮着脚立高地去够,但却还是够不着。

        他这下洋相出的可真算是到家了,那情形就像柳杏梅在耍猴一样,朱乐在围着她转,所不同的就是没用绳牵着而已。这样一来,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那个刚才还一心想死的刘翠花也不禁为此滑稽而破涕为笑了。

        柳杏梅见朱乐这种执着的纠缠不是办法,像狗皮膏药给贴上了,对自己也不是件什么雅观的事,一时间人们都乐不得的在看热闹,似乎是忘记了上前帮忙,她一急之下,索性干脆一抬脚,一下子就把朱乐踢了个趔趄,身子一时失控,还是摔倒在了地上,虽说是没来个狗啃屎,但这一下笑话可就更大了。就见他拎的东西也撒了手,凡布散开,一个小铜盆滚出并且扣在了地上,里面是伍家给他的牛羊血,已经快凝结了,但还是像豆腐脑儿一样洒了一地,只颜色不同罢了。

        就见朱乐以匍匐姿势爬几下,跪在那里还是啥不得的样子,赶紧用手捧了那牛羊血往盆里放,也顾不上沾土不沾土了,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他哭叽尿相地说:“有——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还讲理不讲理呀?还真就不拿人家当人看了!”

        人们见他这样,简直都要笑翻天了。

        旺旺忍不住拍手笑道:“看狗啃屎喽!”

        吴荷就拧了儿子一把,示意他别乱说话。

        旺旺虽说是童言无忌,但也是出自对朱乐的看不惯。

        柳杏梅看着朱乐笑道:“你这可是光腚推碾子呀!”

        朱乐不解其意地问:“你这话是啥意思?”

        “转着圈的丢人!”

        一旁的辛东方看在眼里,更是惊讶,心想:都说柳杏梅泼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性子比男人还烈!

        柳杏梅不再理睬朱乐,就见她把棒槌抄在手里对着那铜锣猛烈敲了起来,那清脆的声音自然是会传出老远了。

        这下不要紧,在场的人倒是没什么,却险些把朱乐吓得屎尿皆出,就急忙起身拎了那嘟噜东西上前来抢夺柳杏梅手里的铜锣和棒槌,手被牛羊血染成了鲜红色,他惊恐万状,嘴里哀求着:“好姑奶奶,你可别敲了,快把我魂儿都吓出来了,这要是让伍老太爷听了,你这不是在砸我饭碗吗?这锣声一响,还不得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让村民们听了还不得炸营,定会以为不是土匪就是鬼子要进村了呢!”

        柳杏梅躲开他说:“你就别拿鸡毛当令箭了,又不挣个钱,有啥砸不砸你饭碗的?!就你这色货,有啥可神气的,快滚一边咬草根子眯着去,再啰嗦,我还要你的好看!”

        “这是伍老太爷的命令!”

        “在人命关天面前,是可以抗命不遵的,谁要是为难你就找我好了!”

        “你是女大王咋的?!”

        “我还是垂帘听政的慈禧呢,你管得着吗?!”

        柳杏梅也不理睬这条“赖皮狗”,手里继续把那铜锣是一阵急促乱敲,没有节奏感,给人以乱弹琴的想法。

        无奈中的朱乐高声喊:“大家伙都听着,要是她惹出烂子来,你们可得给我打证言!”

        可别人没谁捊他这根胡子。

        朱乐眼尖,无意中瞄到了不知何时伍龙也在场了,只是没在人群中,离不远在观看。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分开人群跑过去哭叽咧地说:“大少爷,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吧?那——那可不怪我,是——是那个泼妇敲的锣,我可是——”

        伍龙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根本就没拿正眼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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