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压顶之势（三）

由笠原所提、梅津拍板的兵力部署看上去确是针对民众党武装的有效方案，但要想落到实处却有不少难度。

        一方面，人民军空军对交通的破坏以及对各处行进中小鬼子的打击，使得包括中泽、星野等部日军举步维艰，难以如期抵达预定作战位置，而这又必然会对有关作战方案的实施带来不利影响；另一方面，人民军地面部队，却在几个方向上大打出手，特别是各处作为先导的装甲部队，其穿插之坚决、攻击之迅猛都是关东军此前所从未遇到过的！

        仅从敌我双方目前兵力运动的速度来看，很可能日军兵力尚未抵达而人民军突击部队就已进占了各战役要点。其后果就是笠原和梅津等一干寇酋的心思很可能会落在空处！

        由民众党武装在齐齐哈尔开辟新机场以及泰来、通辽、洮南方向所遭受的来自敌军的装甲突击，令梅津意识到了有关作战方案的疏漏之处，可苦思半晌，他也无法破解因关东军航空兵力不足所造成的困局，只能咬牙切齿地督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如期完成作战部署”。

        当然，梅津也没忘记致电日本国内和在朝鲜的板垣，以敦促大本营尽快增派援兵，并与板垣协商朝鲜驻屯军入满洲作战事宜。

        板垣倒是很痛快，答应立即派第20师团入满洲作战。不过，考虑到朝鲜西海岸和辽东半岛时常遭受来自山东半岛的民众党空军轰炸，板垣舍弃近距离的安沈铁路不用，而命第20师团从朝鲜东北部的钟城经延吉，沿吉敦、吉长铁路，开赴长春。

        而日军大本营那边却没板垣这么痛快。从华北局势突变到平津失守，再到人民军出击东北，前后总共只一周左右的时间。尽管日军大本营此前在关东军重兵南下时就已对本土和台湾驻军下达调兵命令，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各被征调部队却尚未集结到有关港口！

        陆军动作慢倒也罢了。最关键的是海军派出的运兵船也没有全部到位。日本本土有关港口因距离近，好歹还有一些船只处于待运状态，可派向台湾的船只却仍在途中！

        杉山元向海军方面数次催促不果后，因满洲局势紧迫。便急三火四地跑到东条英机那里告状，声称：“若不及时增运兵力至满洲，由此导致的一切后果均应由海军负责！军令部有关人员须向陛下谢罪！”

        东条也为海军办事拖拉心有不满，便将永野修身、伊藤整一找来，质询有关运兵事宜。

        “阁下，太平洋战事爆发以来，海军重心便移向东南亚、中太平洋、澳洲一带。国内和台湾运输船只根本就没有多少！”面对东条的质疑，永野修身振振有词的说道，“此前我就说过，在不影响南洋、澳洲作战的情况下，以现有船只运送近三十万帝国精锐去朝鲜东部，前后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除非帝国现在能为海军提供更多船只，否则，运兵时间不会有大的变化！”

        军令部次长伊藤整一则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文件资料。将一份份资料统计表陈列在东条面前，并正色说道：“阁下，这是海军在帝国本土、台湾及支那南部所有的运输船只清单。每艘船的速度、可运载兵员数量都已详细列明。并非是海军不尽力，要坐视满洲陷入困局，而是海军眼下在帝国本土及周边的运输力量根本就无法在短短几天内把数十万帝国精锐运到朝鲜！”

        东条英机随手翻了几页伊藤整一提供的资料，看了看上面所列的数字，心中粗略估计了一番后，便知道情况确如永野、伊藤所说，海军确实是力有未逮。

        “阁下，现在就是想从南洋、澳洲方向抽调船只，也无法在短短几天内赶到各处港口，更无法依照参谋本部的要求即刻将数十万帝国精锐输送到朝鲜！”被杉山元告了黑状。永野修身是一肚子的怨气，趁机说道，“造成眼下满洲困局的原因不是海军，而是参谋本部在作战谋划上思虑不周，这才使得使帝国在短短时间内丢失了华北，更遗祸满洲！”

        日本陆军、海军之间的龌龊。其根源就在于大陆政策和南下政策的抵触。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陆军在中国大陆先后占据东北、华北、华东、华中、华南等诸多区域，以帝国功臣自居骄狂不可一世，而海军只能沦落为替陆军打下手的存在，看人脸色行事。这使诸多海军将领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海军从原来的配角一跃而成为主角，特别是偷袭珍珠港的胜利，以及其后在东南亚、中太平洋、澳洲海域接连战胜以美国为首的盟军，更令日本海军上下扬眉吐气，自觉再也不用瞧陆军脸色。海军心气一上来，加上又有赫赫战功为凭恃，便想着要同陆军争夺军费以及对有关战事的主导权，其间矛盾自然也就不断。而杉山元和永野修身之间此前曾有的口角和现在的争执，不过是日本陆、海军矛盾的具体体现罢了。

        “永野君、伊藤君，现在满洲局势危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请两位过来，是想商量出有效办法，以尽快向满洲输送兵力，恢复那里原有态势！”对陆军、海军之间的龌龊，东条也了解一些，但他却无力化解，只能就事论事地说道，“全部兵力运到朝鲜需要一个月，那若是集中运力，先向那里输送四、五个师团，能否在十天内实现？”

        “五个师团难以实现，四个师团倒勉强可以。”见东条皱着眉头，伊藤整一知道自己仔细盘算后给出的答复无法令其满意，便又接着说道，“若单是运送兵员自然可以多些，但若是连步、炮、战车等装备一同运输，在十天内只能向清津港运送四个师团！这还要各师团配合，能尽快赶到相关港口才行！”

        “各师团的情况可以保证，可只有四个师团还是少了些啊……”东条皱着眉头，虽对眼下情况不满意，却也只能点头道。“运输力量是有不足，但海军还是要努力提高速度，争取尽快把大本营抽调出来的兵力运送到满洲！”

        在与永野、伊藤会谈之后，东条便以大本营的名义致电梅津。告知有关兵力调动情况，要其务必“再坚持最为关键的十天！”

        “从敌军攻占平津至今，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大本营除了派来两个飞行中队外，其他兵力竟还要再等十天！”放下电报后，梅津揉揉涨疼的脑门，怒声说道。“再等十天，那满洲形势非进一步恶化不可！若是有个万一，这倒底算谁的责任？！”

        “阁下，大本营恐怕没有另行增调航空兵力，否则，不会让我们再等十天！”笠原幸雄却看到了另外一面，忧心忡忡地提醒道，“就满洲目前战况来说。暂时缺少一、两个步兵师团虽有影响，但不会很大，可若是没有足够的航空兵力。就是数十万帝国精锐尽数运抵，也难以挡住敌军空、地两方的联合攻击！而若是想恢复满洲原有态势，帝国必须向满洲增调一千架新式战机才行！这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

        得到笠原的提醒，梅津脸色难看的说道：“笠原君，你来拟定一份电报，向大本营请求增调航空兵力。我来签发！”

        对于关东军请求增调航空兵力的电报，东条却很是为难。在10月底前，日本国内生产的战机几乎都补充到了太平洋战场，少量的则用于补充本土防空所需。而在11月份，民众党武装大举出击后。特别是其短时间内打掉了派遣军用于西安作战的一百多架飞机，并又歼灭了关东军入关航空兵力后，东条和杉山元等人竟尴尬的发现，除了等待本月新生产的战机或者继续削减本土防空力量以保障满洲空域外，日军大本营竟没有多余战机提供给关东军！

        战机的生产是有固定周期的，不是东条想快就能快得了的。而在杜利特率队空袭日本本土后。为了防范美军再次空袭，东条和杉山元等人都不敢轻易削弱本土航空兵力。可眼下关东军所面临的局势，却又非得加强航空兵力不可！

        最终，东条、杉山元经过同本土防卫司令部小林浅三郎等将领协商，又抽调出了由今津正光中佐所率的第2飞行战队和由小松原虎南中佐所率的第5飞行战队前往满洲。而为了能使该部战机能够同民众党空军战机抗衡，日军大本营又特意从国内航空部队中抽调新式战机为其增添行色。

        两个飞行战队的调动确实要比陆军师团快得多，可从抽调兵力重新组建飞行战队，到今津正光、小松原虎南率部出现在东三省上空，前后却也过去了两、三天时间。而就在这短短几天内，人民军在东三省的作战却已基本上达成了预定的战役目的。

        就在特纵和空降部队突袭哈尔滨的18日当天中午，郭成和吕震成率战役指挥部抵达了齐齐哈尔，并同留在那里的秦重、黄天成等人会合。

        “你们这一到，此战大局可就算是底定了！”一见之下，黄天成与郭成、吕震成握手后，便朗声笑道，“等随后铁路、公路运输通道一开通，我们也就不用再看天吃饭了！”

        “虽说我部推进快，可沿途的中东铁路还是有多处被日军破坏，要想修复，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而从开鲁到齐齐哈尔的通道，既有公路也有铁路，路程也不短，修复起来恐怕也少不了时间。这靠天吃饭的日子我们还要再过上一阵！”吕震成却持谨慎乐观态度，抬头看看天色，又道，“都说关外冬季的天气琢磨不定，但愿今后这十来天里能没有大风雪。”

        通过空降部队开辟的机场，除了库伦战区的几个航空师可以齐齐哈尔为前方基地，对东北三省敌军进行全面打击外，人民军总部还可利用所掌握的空中运输力量，直接向齐齐哈尔实施补给。不过，机场的开放时间却受到关外冬季风雪天气的严重限制。一旦风雪天气出现，机场被迫关闭，而铁路、公路又无法保持畅通的话，则郭成所部以及空降部队、特纵等近二十万官兵将面临困境，甚至有断粮之虞。

        “就是风雪再大，也不见得会同时令两条地面运输通道中断。到时候总有办法可想！”郭成却并不为此多伤脑筋，径直问道，“现在敌我双方态势如何？”

        “海东指挥特纵及第201空降师已解决了敌731部队及当地**守备队大部，目前已基本控制了哈尔滨城区。正在清剿残敌，并稳定当地秩序。老潘率装甲第11师等部已突击拿下泰来，正向镇东、洮安一带推进，而第六集团军、第十二集团军从开鲁北上部队，已越过新辽河及哈土庙，正向洮南逼近。从两部推进速度看，到明天上午。双方便能在洮南会师！另外，炮兵第85师等部，也将在明天进抵哈尔滨！”黄天成简略地介绍道，“敌军方面，根据空军侦察到的情况，从孙吴南下的第1师团已由原来增援齐齐哈尔改变为增援哈尔滨，目前已越过北安，正向通北靠近。而从牡丹江西进的战车第一师团。也在尽力向哈尔滨靠拢，若不出意外，敌军明显是想以两个师团从东、北两个方向上夹击哈尔滨！

        同时。在牡丹江、鸡西、沈阳至锦州方向，以及朝鲜北部，都发现敌军集结和运动迹象，但因敌军尚未展开具体部署，暂时不好判断敌军用意所在。”

        “暂时看不出来的，就先放一放，不妨等解决了当面及邻近敌军再考虑其他！”郭成摆了摆手，又道，“老潘那里是南北对进，敌军力量又弱。完全可以放心。我们现在首先要打掉的就是小鬼子的这两个第1师团！”

        “我看，不若让装甲第81师主力沿铁路北上宁年，然后向东突击拿下北安，再从敌第1师团背后对其发起攻击，在空军的配合下，将其歼灭在前往哈尔滨的道路上！”秦重建议道。

        “81师推进速度够快。攻击力也够强，但仅有这部分兵力是不足以保证彻底歼灭日军第1师团的。”郭成轻轻摇了摇头，盯着指挥部墙上的地图瞅了一阵，又决定道，“防空旅机动力足够，配合81师作战没问题，把该部加强上去！同时，命第14师沿中东铁路开进到哈尔滨，再沿滨黑铁路北上绥化，加上空军配合，联合歼灭敌第1师团！

        其后，第14师、81师，以及集团军防空旅便以铁路线为依托，部署在北安至哈尔滨，以及北安至齐齐哈尔之间，加上我军控制的即将延伸到哈尔滨的中东铁路，这其间的区域便作为我军明年全面收复东三省之前的根据地！”

        从地图上看，郭成所说的区域是一个由铁路线连接而成的呈斧头状的地带。其西北侧是由昂昂溪至宁年间较短的铁路段，构成了“斧背”；从宁年至北安的北侧路段，以及从昂昂溪至哈尔滨的南侧路段，则构成了“斧头”的南北两侧；至于东侧从北安至哈尔滨间的路段，则以其不规则的弧度，构成了朝向黑龙江东部的“斧刃”。

        郭成以这一区域作为明年全面发动收复东三省作战之前的根据地，就是看中了修复后边可加以应用的铁路。有了铁路做支撑，加上还有通向外部的两条地面运输通道和一条空中运输通道，就算面对的敌军再多上一、两倍，闯入关东军腹心区域的人民军各部也完全能顶住敌人的攻击，直到决战的到来！

        “老郭，这一区域作根据地，确实不错！”吕震成也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却又提醒道，“不过，这范围上是不是少了点？为了防范敌军沿冰封的嫩江河道威胁到齐齐哈尔至洮南通道的侧翼，怎么着也应该把洮南以东、交流河以北，包括嫩江河道在内的区域纳入我军控制区，作为根据地一部分的！”

        “你说的没错！但在我军歼灭关东军两个第1师团之前，特别是在两条对外通道得以应用之前，我们是没有足够兵力既保证通道顺畅，又控制这偌大区域的。”郭成解释道，“只有等两条通道恢复应用，我库伦战区后续兵力或者进至热河的榆林战区部队，以及北上的护卫军部队能开到齐齐哈尔，我们才可向外进一步扩张。否则，在这关外冬季的严寒里，我军力量若是太过分散，不必要的消耗过多，那必将会给敌人以可趁之机！现在摊子小一点不要紧，关键是要把基础打牢实了！”

        “要我说，你俩说的都有理！”黄天成笑着说道，“老郭强调的是先保本经营，老吕想的的是在此基础上小赚一笔。说不准，等几天打下来，后续兵力和物资抵达后，我们还要大赚呢！”

        黄天成虽是一时戏言，却也并非毫无根据的乱说，而几天后局势的发展却为其言中，人民军各部竟真的在郭、吕两人所说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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