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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坐久不须轻矍铄


左功先拿着这信,从北京到上海,再折返回来,没有两三周的时间,是断断不可能有回音的。趁着这时间,孙元起和张元济、罗振玉一起,仔细研讨詹天佑提出的共建铁路交通系建议,发觉并无不妥之处。三人大致敲定初步方案后,自有张元济去和詹天佑协商具体细节。

        年初的时候,张元济先是劝蔡元培参与经世大学附属学校的建设管理,成功使得蔡大牛弃暗投明;接着参与徐氏镕经铸史斋藏书的价格谈判,成功使得达成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如果一次成功是侥幸,那么连续两次成功就是必然了。所以一事不烦二主,这谈判的事儿非张元济莫属。

        现在是假期,学生多数都回家了,罗振玉没有多少事情,学校里建设方面的事儿就暂时归他。

        至于孙元起,除了日常编译教材,还要指导学生撰写修改西北考察报告。既然是奉旨去西北一趟,回来之后总要给上峰一个交代吧?

        就这样,折腾了一周,拿着几份写好的报告,到城里找老大人询问如何把这些东西给递上去。

        老大人倒是在家,不过因为年老体衰,加上天热,没有什么精神。见孙元起来,勉强出迎。

        听了孙元起的汇报,老大人点点头:“你这回来,自然要上折子销假;如果有什么东西要奏陈,可以再写一个折子,把那些东西作为附件,一同递上去。”

        孙元起点点头。

        老大人又叮嘱道:“你的字丑,记着找人誊抄一遍,省得惹出麻烦。”

        孙元起见老大人精力不济,便不想多打扰。正准备告辞,老大人喝了口浓茶提神,接着说道:“你任侍讲学士以来,还没有去过院里吧?等销假之后,你隔着十天半个月的,记得去上一回,便是喝茶看书也行,总不能不去。还有,你一直以来还没有拜访王中堂和荣尚书吧?记得这几天就要去登门拜访”

        孙元起有些困惑:老大人说的这都是谁啊?

        老大人似乎知道孙元起是个小白,随后就解释道:“我大清因袭明制,设立翰林院。不过又略有改动,即置掌院学士两人,满、汉各一人。掌院学士虽然平日不干院事,但毕竟是侍读学士以下诸官的名义长官,你能不去拜访么?

        “王中堂是汉掌院学士,素来主张洋务,与老夫也有些交情,对你应该并无恶感,所以毋庸多虑。只是满掌院学士荣尚书那里,恐怕有些麻烦。说来荣尚书为人也是稳健随和,不过前年他任管学大臣时,和张埜秋共同管理京师大学堂事务。他持躬谨慎,与锐意进取的张埜秋不免有些龃龉。而你当时正好在张埜秋手下做事,恐怕不免会遭受池鱼之殃。你这会去见他,不知道他会如何待你了。”

        孙元起哪里想到还有这一档子事?心里说,你不待见我,我还懒得去见你。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去见那个荣尚书了吧”

        “昏话”老大人顿时在太师椅上坐直身子,“他便是要万般刁难于你,你得去见他”

        “是、是、是”见老大人发火,孙元起连忙应承。

        老大人这才斜靠在椅背上:“王湘绮不是还在你们学校么?至于如何应付荣尚书,你去问他吧,他是行家里手。”说完,朝孙元起微微挥手。

        孙元起起身告退后,赶回经世大学,先请陈衍到家中,请他草拟销假和奏陈考察报告的折子。

        这陈衍乃是清末民初著名诗人,光绪八年中举,时年二十九岁。所以这等奏折对于他来说,实在不费吹灰之力,完全是手到擒来,分分钟便写好两份花团锦簇的奏折。

        把这两份折子,随同考察报告递到军机处,这事儿就算完结。紧接着就要拜访掌院学士,既然老大人都觉得有些麻烦,需要找王闿运老先生问计,由不得孙元起不谨慎。

        一方面让老郑备齐八色礼品,一方面自己专程到半山居拜谒这位声名赫赫的湘绮老人。

        山中清凉宜人,加上确实比老大人年青几岁,湘绮老人倒是精神非常爽朗,见孙元起来,拄着拐杖亲自出来开门。

        寒暄过后,便发觉王闿运身边少了形影不离的齐白石,孙元起有些惊讶:“壬老,怎么不见白石兄啊?”

        王闿运,字壬秋,又字壬父,所以同时代的后辈通常尊称他为“王壬老”。比如《大鹤山人词话》中说:“曩见陈伯韬斋头有王壬老读是词校字,改‘了’字为‘与’,伯韬极倾倒,余笑谓此正是湘绮不解词格之证,即以音调言,亦哑凤也。”再如《世载堂杂忆》中记载黄侃的话:“王壬老善匿其所长,如拳棒教师,留下最后一手。”故而孙元起也学着别人的称呼来说。

        闻言,王闿运道:“白石趁着暑假,去桂林一游,说是要见见甲天下的山水。老夫年迈,虽有雅兴逸致,奈何无此脚力,只好在附近爬爬山咯。”

        孙元起说:“白石兄画技冠绝一时,此去桂林,少不得泼墨挥毫。等他回来,看他的画稿,也算是纸上遨游嘛”

        王闿运哈哈大笑:“白石平时喜欢自称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依老夫的看法,倒应该是画第一,印第二,字第三,诗第四。不意百熙居然和老夫心有戚戚焉”

        又说笑了一回,孙元起这才说明来意。

        王闿运捋须沉吟道:“先去看王中堂也是对的,毕竟他是大学士,荣庆再挑理儿,也说不出别的话。而且这位王中堂人称‘油浸枇杷核子’、‘琉璃球’,你去了不失礼数,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说起王文韶,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不过在清末却是赫赫有名。当时人是这样称赞他的:“凡是李鸿章做过的官,他都做过;李鸿章没做到的事,他却做到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关键,就是他非常圆滑,上头说东他也说东,上头说西他也说西。每逢见慈禧太后和同僚,无非“是是是”、“嗻嗻嗻”。所以得了“油浸枇杷核子”、“玻璃球”的外号。

        枇杷大家都吃过,知道里面的核儿是特别滑溜的。这滑溜的枇杷核子再用油浸泡过,那油滑就更不用说了琉璃球,清末又叫“琉璃蛋”,其实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玻璃弹子,也是顶滑溜的东西。用这两样东西来形容一个人,那个人的圆滑可以想知。

        孙元起点点头,表示明白。

        王闿运接着往下说:“只是这荣尚书,便麻烦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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