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五章 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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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战期间前线的将领其实谁不知道后方的贪腐有多严重呢？但是知道又如何，能怎么对付他们？能够不同流合污已经很好了；我后来对那些贪腐动手了，掀起轩然大波……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这个年代的西装在曹小民看来都过于严肃，所以他故意选了一套质地较软的，看上去没那么拘谨。

        曹小民出现在何家大院门口时，不光何家的家长，连何嫣自己也愣住了：没人想到出现在面前的曹小民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说是个将军吗？眼前的人明明是个俗世佳公子嘛！如果不是身后提着手信过来的卫兵衬托着，任谁都不会相信站在面前的是个军人！

        从来没见过曹小民这一面的何嫣又惊又喜，连忙过来挽了曹小民道父母面前给大家介绍。

        “哎呀，我家的女儿怎么这个样子……”何嫣的热情让何太太很是不好意思，总觉得女儿的举止有失稳重，不过她见曹小民脸上并没有异色，便也安心了。

        原本端出一副严肃样子的何父在看到未来女婿的不凡气质后，竟也开始笑逐颜开，虽然不至于急着迎过来，但也客气地起来见礼了。

        “我这个女儿啊，真是拿她没办法，连未来夫婿姓什么都不肯说，要我们自己问你呢。”何父笑着对曹小民道：“也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干什么……”

        什么！？曹小民！？当曹小民报上姓名，两位家长顿时愣住了：不会是同名同姓吧！？两人张大着嘴巴，眼神都定住了，仔细看着眼前的西装青年，虽说长相确实和报上登载过的人有几分神似，但是明显又不对啊……报上的曹小民，单独的照片往往是一身戎装，戴着钢盔；要么就是一身绶带勋章跟在蒋介石身边的群体照让人看不大清，仅仅是在报上见过他的人要说凭那些模糊的黑白照片能够认出眼前的富家公子就是同一个人，确实难度也大了些。

        “谁叫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人家只是说想你穿得斯文一点，别让爹妈觉得你会欺负我嘛……”何嫣在一边娇嗔了起来：“这下倒好，连我爹妈都不信你是个将军了……”一边格格娇笑，一边何嫣干脆铁道曹小民身上掏出了曹小民的军官证递给了父母：“这个不会有假了吧？”

        国民革命军二级上将……那得是多大的官啊！两位家长目瞪口呆。

        “我明白了……”忽然曹小民的丈人坐了下来：“我明白为什么我会接到军政部那些生产单了……唉，我还以为是自己技术过硬，做事认真，原来还是因为我有个好女婿啊……”

        直到这时，曹小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拖进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圈里，自己也在以权谋私！

        一张订单就让何家买上了这样的一套大宅子，巴结自己的人出手可不轻啊！曹小民心中感叹，他还不知道这所宅院真正能够落到何家的原因！

        那是戴笠派人查探知道何父看中了这套宅子，但是和主人在价格上没谈拢，于是他派人安了个罪名把这家的主人逮了去，逼迫家属拿钱去打通关节不得不贱卖了宅子！如果曹小民清楚了一切内幕，还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张生产单得来不义，不过还好何某人也还对得起良心……”在曹小民反复辩明自己确实没有安排过这生意给他后，未来丈人竟然很认真地对曹小民道：“以前供应给兵工厂的那些棉纱手套，在一些岗位上用不了三天就要换了，我接手后送上去的的东西至少能用上五六天，工人反应都是我的手套质量好，戴着特别舒服……只是，这单生意既是凭着关系得来的……我看这样吧，等这单生意结束后，我去问问原来的供应价格，如果比我的低我就看看能不能按照旧价供应，不能的话我自己就推掉吧……”

        真没想到何嫣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颇有原则的硬骨头，而且给人一身正气的感觉，这让曹小民觉得以后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大概会方便些。否则自己去处理那些在背后勾结营私甚至威胁军工署的人来，还真是顾忌多多。

        “我看这倒不用，既然爹的产品品质优胜许多，这钱赚得安心，那就继续做吧，就当是为抗日贡献点力量……”曹小民倒也不会讳疾忌医，说到底他见过的贪腐太多，像这样不管凭什么拿到订单，但能够凭着品质赢得口碑的生意，他觉得该做！

        初次见面，无论曹小民还是何家的家长都对对方印象不错。何嫣的父亲原本就是出身书香门第，后来去学西方技术，以前还开过电报馆和办过扫盲教学；虽然在生意上算不得成功但也是个学识丰富见多识广的人；眼看曹小民竟然能通英日两种语言，举止也不是他所讨厌的那种粗鲁军阀，早就心中暗喜了。至于何太太，那更是对曹小民左看右看越看越爱，恨不得当场就让女儿嫁过去的样子。这一晚曹小民见家长，自然是得满分而归了。

        曹小民也是在这一晚和自己未来丈人的交谈中，才知道了很多目前重庆的社会法制弊端和官僚买办的情况，他对于很多社会现象是越听越担心：怪不得将来连日本人都打下了自己的江山都守不住；**啊，一群皇亲国戚的**足以毁掉了一朝天下！

        不过这是一个见家长的晚上，曹小民也不便多谈社会政务，到了后来便是讨论他和何嫣的婚嫁事宜了。虽然何嫣是个喜欢事事独立有点矫枉过正的进步学生，但是当事情涉及自己的终身时，也还是含羞答答回避去了。

        因为曹小民是个大忙人，在考察完兵工厂后马上就要到成都的中央陆军学校去任教和审查教务，在这之后还要到南方去巡视防务；于是大家商定了就把婚事安排到旧历年过年前他回来的几天里；而何嫣这段时间就不跟着他到处跑了，专责在重庆筹备婚事。

        到了这个时空，总算是有了个家，有了亲人了；这一晚已经很是疲劳的曹小民竟然还喝了不少酒才由护卫送回了行署。

        第二天一早，曹小民就在一种极度的静谧当中被惊醒过来，等他好不容易定了神看着外边还死灰色的天空想了半天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醒来了：没有军号、没有步操、没有飞机的轰鸣没有枪声炮声……他竟然已经不习惯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了！

        既然醒了，那就不睡了；曹小民干脆坐到桌前看文件。那上边第一叠文件就是何应钦给他送过来的那些敢于要挟军工署的供应企业的资料。

        在文件上是看不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的，但是何应钦的注解中却把一切说明了：几乎每一家公司的背后大股东都被何应钦圈上了其他关联公司，这些真正的幕后操纵者竟然几乎全部和宋孔两家有关系，而且还不独他们，几乎整个中央各部门以及川湘贵地区的地方军阀也都牵扯在内！

        像和曹小民曾经并肩作战的杨森、唐式遵；给他掠阵在旁边参与过侧面战场战斗的邓锡侯等地方势力均有加入其中；这张利益网的捆绑人数之众、牵涉之广让曹小民瞠目结舌。

        面对从中央到地方的上下勾结，组织成的绵密的庇护网络，曹小民不禁大感无力：自己虽然得罪的人很多，但也只是针对在某个方面、某些人，像这样的网络式贪腐网要是自己动手的话，只怕从动手一天起自己就成为整个重庆军政界公敌了！怪不得何应钦不敢动手，甚至明知自己要动手也不敢和自己联手，这一个贪腐网络太大了！

        整个大后方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矿产、棉毛、粮食和化工原料都抓在同一群人手里，无论是定价、质量标准还是产量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曹小民越往下看越惊心动魄，在这些合作背景中光是中央直属的部门就无一幸免，连戴笠的军统、陈立夫的中统等等也有涉入其中；也不知是不是何应钦故意让他看到这些知难而退，总之这些资料看在曹小民眼里的感觉就是整个中央政府各后勤部门就没有不贪污的！

        “嗨！”长叹一声，曹小民不禁为自己刚开始的想法，用自己能够在重庆使得动的部队，像张逊的宪兵团、七十二军留守教导团等等雷厉风行把那些公司的头头抓起来，一起当众枪毙解决问题感到幼稚和可笑。

        要打倒这样一个几乎囊括中央高官的贪腐网络难道就是开几枪能解决的吗？自己的枪还不见得有人家多！很显然，对这样庞大的合作网存在身为国家领导人的蒋介石绝对不会不知道，但是蒋介石动过他们吗？没有，连蒋介石自己也不敢乱动！

        蒋介石不敢乱动的对象，凭什么曹小民你就可以动得了！？曹小民真的感到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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