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空空自裁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空空说话的声音：“离…公子…”

被折磨成那副样子，忘川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料到他竟还活着。

而露离也听到了，急忙扒开她的手，看向空空。

忘川也极力克服不适抬起头。

此时空空一张一合，原本就连着一丝丝皮肉的嘴唇，忽然像是承受不了两片薄唇重量似的，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不过空空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血痕遍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可在忘川看来，却是直击骨髓的寒栗，她想挡住露离的视线，被他拒接了。

他直直地盯着空空，然后便又听到空空生硬又倔强地喊了一声离公子。

止不住地泪珠从露离的眼眶里流出来，而空空像是十分艰难似的，缓缓地抬起手臂，然后曲肘，将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左胸的位置。

忘川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可露离却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地从她腿上滚下来，遍身伤痕地朝空空爬过去。

他还记得那一年见到不到十岁的空空，就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宣誓。

“天地诸神为证，奴在此敬谨宣誓，愿以此生性命为诺，遵守此约。今即入花溢宫，授银铠卫，凡艰难险阻，困苦厄运，皆愿彼身承担，护卫公子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请求神祇佑公子一生无忧，我若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好，从今日起，你们就是离公子贴身的银铠卫，十年如一日待在花溢宫，陪伴照顾离公子长大成人。”

可最后那一年宣誓的银铠卫独独只有空空留了下来，一诺千金地陪伴着他长大。

他们宣誓时，右手握拳抵在左胸心脏的位置，示意此生永远忠诚于他，无愧于心。

十年如一日，空空做到了。

那座金碧辉煌的花溢宫，是整个银夏至高无上的象征。

有无数人憧憬着住进那里，成为花溢宫的主人，从而得到无比尊贵的身份。

可没有人知道，每一代的花溢宫主人都要忍受长达数十年的绝对孤独，他们从被选定成为花溢宫的主人开始，就被送进去，再也不能出宫，直到他们的头发变成银色，从心脏流出的血成为银色的贡血，他们才能被允许出宫。

而他被选中成为花溢宫主人，在众多候选人中角逐成功，受到多少追捧，便挨了多少冷箭。

其中的一支便来自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他的母亲将他推上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上说过的话。

他仿佛一颗棋子被母亲执在手中，落子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此生永远要背负的枷锁与责任。

而送他进花溢宫的那一天，他的父亲，上一代花溢宫主人烛天季，迫不及待地将他推进去，转身便抱着温香软玉逍遥快活去了，甚至忘记给他找银铠卫。

而他是在进去之后才知道，那扇门根本不是正门，而是牲畜道的门。

他一个4岁的孩童孤身一人在里面呆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过了两年没有人，没有声音的生活。

直到两年一期的试血，烛天季才想起他这个儿子。

也是那一年，烛天季送来了空空他们六个银铠卫，让他们在花溢宫陪着他。

但没过多久，那些人见根本无人监管，便偷偷从污水道都跑出去了。

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只剩下空空一人。

他看着越来越少的银铠卫，内心几度惶恐，还私下求过其中的两人，求他们不要离开，只要他们愿意留下来陪他，等他出宫的时候，一定好好报答他们。

可他们均难以忍受花溢宫囚笼般的孤独，不顾他的哀求，都走了。

当剩下最后一个银铠卫空空时，他已经彻底放弃希望了。

可比他大3岁的空空忽然站在他面前，将小拳头放在左心的位置，对他说：“离公子，我不会走。”

他觉得那一刻，花溢宫像是开满了鲜花。

他像是终于找到依靠似的，把从来不敢表露的胆怯和依赖统统交了出来，上前抱住了空空，第一次哭着说：“只要你不走，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你。”

空空像是大哥哥一样，摸着他的脑袋，哄着他，耐心地说：“离公子，你放心，我发过誓，不会走的。”

往事一幕幕就如同重新在他眼前播放一样，陪伴了他十多年的空空，对他来说早就超出了侍卫的感情，空空更像是他的亲人，哥哥，甚至是他这前半生的依靠。

父母虽在，却从未给过他一丝丝的温暖。

只有这个心中始终将誓言放在第一位的傻子，一如既往地守卫在他身旁，就连明知死路也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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