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谁而归

这天天气极好，甲光向日，战鼓雷鸣，军旗翻卷，

        玉无心坐在地上抱着苏苏已然冷了身体，

        麻木地望着玉门关前严阵以待的军队。

        不久之后，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就会身首异处，曝尸荒野。

        他们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丈夫？

        她想起誓死不降的外祖，想起血战至死的表哥，

        想起惨遭屠戮的族人，想起因她殒命的苏苏。

        如今生灵涂炭，家破人亡，是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的结果。

        她玉无心何德何能，竟然成为了戏文里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不能啊，不能了，这个世上不能再有人因她丧命了。

        玉无心静静凝视着前方飞奔而来的李云丰，

        眼前的他已经褪下红色婚服换了一身银色甲胄，

        更显冷峻挺拔，英武不凡。

        也许是因为秋风凛冽，他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大约不知道对玉无心说什么好，所以只是沉默不语。

        一身血色喜服的她，绝美的脸上很是平静，没有色厉内敛的质问，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闹，却让李云丰莫名的心慌，他第一次发觉，

        原来恨的极端还有这样一种表现方式---那样平静，

        却咄咄逼人得触目惊心，比激烈的情感释放更加凌厉峥嵘。

        来的路上，李云丰一直想着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

        告诉她他的苦衷，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只听她和缓开口对他说道：

        “李云丰，你说过会为我做三件事，还作数吗？”

        “作数，永远都作数。”李云丰急切回道。

        玉无心仰头看着他，笑了笑：“漫山流萤，雪地狼王，你已经做完了两件事，

        这最后一件，我要你答应，有生之年，李唐铁骑永不踏入我楼兰国土。”

        话音才落，玉无心竟将苏苏尸身上的金错刀抽出架在颈上，李云丰见她如此，

        脸色突变，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满脸痛楚地想要拉她的手：

        “玉儿，放下刀！求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此刻运筹帷幄的七皇子李云丰，姿态十分卑微，这一生，纵然最落魄时，

        他也只会坚强地去争取，从不曾这样卑微的乞求过。

        见他走近，玉无心将抵在脖子上握刀的手又紧了紧，血汩汩地流出来，

        此刻，她看到李云丰的眼中泪光莹然，却不敢冒进。

        “是我看错了你，这是我的劫数，还请七殿下信守承诺！”

        这是玉无心第一次称呼他为七殿下，亦是最后一次。

        她努力对他绽开此生最后一个笑颜，

        一字一顿地说道：“李云丰，生生世世，我与你永不想见！”

        阳光明媚的流淌，照在玉无心自大动脉迸射的鲜红的血液上，

        她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握住苏苏的手，慢慢伏倒在她的身旁，

        一切温暖与知觉渐渐离她而去，黑暗渐渐笼罩，

        她似乎看到李云丰悲痛欲绝的脸，

        秋风吹着沙枣树的叶子呼呼作响，

        玉无心带着些微笑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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