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云舞历448年。

        幼王妃出殡入土的这一天,天地苍茫,雨下的极大,到夜里三更天都如瓢泼一般。

        一顶黑色的软轿在大雨中缓行,两个时辰才到皇宫。

        福王爷凤福雅刚掀开轿帘,便瞧见戚离夜手中的琉璃灯明灭上前:“福王爷,圣上在雨里站了三个时辰了,景王爷走了,没人敢靠近。”

        “他在哪儿?”凤福雅蹙蹙眉。

        “天香园。”

        凤福雅披上雨衣一路疾步,刚推开天香园的门便看见雨中的凤烈邪。

        园子里的灯盏早被暴雨浇熄,摇摇欲坠。

        雨太大,他睁不开眼,耳畔只有唰唰的雨声。

        雨如无数的白箭唰唰下不停,打在地上起了白色的水泡,不知是雨水钻进耳朵还是雨声太大,耳膜生疼。

        四围黑漆漆一片,狂风裹夹着暴雨打在面颊刀割般疼,而那个钢铁铸就的男人,一身紫衣早已被浇得紧贴在身体,雨水顺着面颊、发梢一直淌。

        “皇兄。”凤福雅将雨衣轻轻为他披上,他却没有反应。

        凤烈邪目光没有焦距,半晌沙哑的嗓音简短道:“雅回来了。”

        “皇兄……”凤福雅虽一直远在泸州,对宫中的事了如指掌,知道赫连喲喲对他的重要,但从未见过烈如此失魂落魄,淡淡说了句,“这是你和她初次相遇的地方吗?”

        黑色的风雨中,凤烈邪忽然转过头,黑钻般的眼眸不满狰狞的绝望。

        他按住凤福雅肩膀的手劲差点将他按倒,开口提起的却是凤靳羽:“你告诉朕,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对朕,为什么朕到最后,朕都不如他?从小到大,无论朕怎么努力,所有人的视线却总是关注着他。所有皇子里,朕从来是不被重视的人。朕虽说一直在和他争,但朕心里在乎他,因为只有他懂朕,小时候他被人欺负,被骂是妖妃的儿子,朕替他出头,替他打架。朕以为这种情义是天地灭都不能割裂的,可他为什么连她都要抢走?”

        凤福雅的手指为他捋去贴在面颊的湿发,却被他一掌打开。

        “那时候当他再次回来,朕发过誓,要让天下臣服,不让任何人再瞧不起我们。踏着一地的尸骨,坏事都是朕来做。”

        “这是世界上,只有他最懂朕。只有她是真心待朕好,只有她是真的爱朕。朕以为朕足够强大,就有能力保护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可现在,就算朕拥有了这江山,却什么都没了,谁都保不住。”

        “皇兄,你的谋略和才华是无人能及的。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福雅。”说出这句话,凤福雅雾气迷蒙的眼眸是怜惜,还有一种爱恋,他伸出手臂去抱他冰冷的身体,却被凤烈邪厌恶地推开。

        这些年,凤烈邪知道他的心思,不然不会将他调去偏远的泸州,对他而言,凤福雅只是弟弟。

        “不,朕是全天下最愚蠢,最无能的人。若朕真的有颠覆日月的能力,朕不需要利用一个痴儿,不用利用朕最爱的女人。她应该被宠爱,被心疼,被好好保护。她为朕吃了那么多的苦,朕却什么都没有给过她。若她还活着,就算抛弃所有,朕也要留住她。”

        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云舞历449年冬,街道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一辆由雪白锦缎和龙骨木制成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

        “公子,到了。”夜无痕掀开轿帘。

        月一般的男子缓步而出,白袍逶迤,比雪还要纯净脱俗。

        厚厚的白貂围领和帽子将他绝美却略显苍白的俊颜遮了一般,但清冷高贵的姿态和气质,让所见之人都不禁忘记呼吸,充满膜拜的敬意。

        一竖阳光正巧打在他修剪十分干净的指甲上,流转蹁跹,凤靳羽向软轿内伸出手,清冷的声音淡淡唤着:“亦雪,来。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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