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众仙下凡

三娘一见钟情师父，师父却一走了之。三娘痴心不改苦等十八年，终于等到了师父，却只等来了一次御剑的亲密接触和一个默然转身的穿墙离去。

        十八年过去了，三娘认为她对师父再无执念，才会说“这小生，生得倒是浓眉大眼，潇洒风流个倜傥，只不过……”，掩面含春，“这满脸的胡子，未免有些……有些不符一眉道人的胃口”

        师父则认为三娘回心转意了，才会说“胃口若不常变，岂不失了鲜感！”

        从三娘失心疯起，师父心里便真有了她，这事我后来很久才知道的。

        我是立秋的头一天下地走路的，在我长身子的大半年里，师父每日夜里除了给我送来动植物的营养液外，还偷偷探望熟睡的三娘。

        那时候，我是个没身子的怪物。师父怕吓着三娘，便给我做了副假身子。

        那副身子虽不能直立行走，坐起来倒不成问题，饭时师父都会备好饭菜，照顾终日抱着把三生琴发呆的三娘，便只剩喂她吃饭一事，我使个小术法便可。

        起初有一事我不大理解。师父给一眉观设了结界，三娘跑不出去，他只消饭时过来，让我照顾三娘有此一举。

        但这种不解，只持续了头三日。

        头三日师父每日只夜里来，由此我得出三个推论：第一，三娘是因师父成了失心疯，这让师父很愧疚，不敢见三娘；第二，三娘这失心疯，师父都束手无策，必属疑难杂症，师父想治好三娘，便得潜心医理，是以没时间照顾；第三，我每日三次往肉里输的液体，汲取自多种动植物，捕捉和摄取都得花不少时间，师父压根没空。

        这样看来，师父着实比我辛苦。

        身子渐渐恢复的大半年里，每当我心情不好郁闷三娘可远观不可亵玩时，只消想象着师父每日做这么多事睡不好吃不好累成狗的模样，心里便犹若吹起了一阵春风。

        三娘的失心疯是春至的前一天好的。我身子恢复以后，师父外出数月找药寻遍四海八荒未果，便上了九重天做了小偷，从太乙真人炼丹房偷来一粒仙丹。

        三娘吃了仙丹不仅好了，还一如传说吃了仙丹奔月的阿九飞仙了。三娘吃了仙丹飞仙，却未经九重天备案，只算个散仙。

        三娘成仙这事，惹出了一桩祸端。这桩祸端的来龙去脉，得从当下神仙体制说起。

        一万多年前六界大战炎帝死，代表仙族黄帝上位。黄帝上位纯属意外，神仙两族共同治六界，神族部分人不满，暗里打压仙族，黄帝上位后仙族对神族不屑一顾。

        为分散神仙两族权利，百年前黄帝暗许两族扩充，大小神仙通过炼丹“作弊”来扩充势力，买丹卖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蔚然成风”，但凡有点仙根的，大都招做了神仙。神仙太多导致职能部门剧增，一时管建屋、修路、生育乃至杀鸡大小部门应运而生。

        权力是分散了，责任也分散了。这好比一群公狗上了一只母狗找不到责任狗。难以追责了大家便懒政惰政白吃干饭，出了事你推我我推你，六界管理一度陷入混乱。

        为稳定六界局势，黄帝大幅裁减并禁止炼丹飞升，买丹的便没了，卖丹的财路便断了。虽激起一场小动乱，但黄帝很快平息，不久六界管理走上了正轨。

        六界管理虽走上正轨，但两族扩张留下了巨大的后遗症：由于神仙两族都炼丹“作弊”，一时九州各地风行炼丹，即便黄帝的裁员令正式下达后，这种趋势都未得到彻底遏制，两族依然暗中炼丹招人，明面上更互掐了上百年。

        为此黄帝不得不做出决定：神族和仙族不得作弊扩充势力，神籍和仙籍分由神仙两族各选拨一位神和一位仙司职。

        黄帝代表的仙族选择了心腹重明鸟，神族便选了只南海巨蝴蝶。时有谣言说，神族的意思是：老子选的南海巨蝴蝶体型比你们重明鸟大多了。

        黄帝对此没一点意见。师父猜测说，黄帝偷偷安排仙族人选重明鸟，便是为了让神族选那只巨蝴蝶。

        我问过师父，黄帝为何要让神族选那只巨蝴蝶。师父说，两位上神上万年的恩怨，各路闲得无聊喜看热闹的大小神仙大抵听说过，怎会放过一个二者互掐有热闹看的机会呢？

        我问师父，师父，两位上神有何深仇大恨啊。师父说，小十三啊，这个问题，终有一日，你一样会明白的。

        黄帝让两族分别管理神籍和仙籍决定，虽一定程度上制衡和缓和了神仙两族矛盾，但两族一统前毕竟斗了几万年，各种矛盾便只待一触即发。

        三娘飞升便是这个触角。她吃了仙丹得道一事，着实给了掌管神籍的海蝶上神一个借口。海蝶上神将此事闹到了黄帝跟前，黄帝碍于神族的压力责罚仙族，仙族元老一致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怪不得组织，推出了炼丹的太乙。

        做了冤大头的太乙那里坐得住，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了，拉着海蝶上神喊上重明上仙一众神仙盾着仙气找上了门。

        那日看着从天而降的神仙们，我本以为，会是场在所难免的大战。不想师父凑巧不再，我被个上仙认错掳走，避免了一场大战。

        我被上仙掳走是这样的。

        一众神仙来的时候，师父不巧出门了只我和一步蹬仙的三娘在一眉观后院切磋仙术。我们僵持在修行不分上下的节骨眼上时，平地忽刮起了一阵大风，然后天上滚滚落下一大片乌云，云中滚出一堆大小神仙。

        当头滚出来的一紫衫神仙，拍拍身上的尘土，口中抱怨道：“都说了各自腾云，太乙你个白痴偏说怕有人前来作弊，一片祥云搞得乌烟瘴气不说，还搞出了这卑微的出场方式，一群神仙下界查案，活生生像群地痞流氓讨债。”

        稍晚点滚出来的一白衣神仙闻言，来不及处理身上的尘土，匆匆上前行礼道：“上神赎罪！上神赎罪！来时小仙不过出于礼貌喊上了几位仙友，不想如今的神仙啊，大多都欢喜凑个热闹，一下多了三十几位大小神仙，上神的祥云挤成了乌云，着实是小仙这嘴惹祸！”

        后面滚出来的一堆五颜六色的大小神仙闻言，纷纷不悦却没敢多说什么，只一位身着大红衣袍的神仙“哼”了一声，便朝傻眼的我和三娘走来。

        我有些害怕，将三娘一把拉到身后，那神仙见了我，似凡人见了鬼般吓得面色铁青。我眉头一皱：难道本小爷是真龙转世，吓到了这红袍上仙？

        红袍上仙与我一般皱眉不语。我又想是不是有人偷袭三娘，不由得扭头望了望身后，三娘安然无恙。

        再次扭过头时，红袍上仙已疾步过来拉我。我急急向后退却，却被一股仙力束缚动惮不得，只能瞅着他骂娘。他丝毫不理会，将我的手臂抬起，缕去衣袖瞧了又瞧。

        “重明，你不会，不会看上这小生了吧？”一旁立着的，被人称作海蝶笑道。

        “哈哈哈”，众神仙一阵大笑，笑声中一惊愕之声传来，“这小生……这小生的眼睛，和浮生殿中挂着那位的眼睛……”

        “难怪上仙这般失礼了，听说那位是上仙在人界的主人，上仙思慕那位一万多年了，如今遇上个长得像的自然失了分寸。”一贼眉鼠眼的神仙笑道。

        “休得无礼，大公主岂由尔等戏言。”众神仙里白衣神仙道，有神仙疑惑道：“大公主？”便被不知哪来的仙风吹走，众神仙便不敢妄言。

        不知何时化了把椅子坐下的一位神仙，手里摇着把羽扇，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呦，没想到重明你思慕的一直是那小贱人啊，本上神看你宫里那副画像东荒的那尊妃八分神似，还以为你敢大不敬对尊妃念念不忘，没想到你色胆包天，觊觎起尊妃的女儿来了。

        东荒的那位尊妃？

        众神仙听了椅子上神仙的调侃，纷纷面露诧异，交头接耳起来。

        拉着我被调侃的重明似没听到般，神色却变化莫测，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时而兴奋，最后一脸失望。他轻轻放开了我，行礼致歉，“重明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他说完之时，我根据众神仙的话已了解个大概：估摸是我这双天蓝色的大眼和眼前小白脸上仙思慕了一万多年的某个神仙亦或她娘相似，他误将我当做了她们，这才失了礼数，心知这小白脸是个痴情的种，倒也不觉得被揩油了。

        但又转念一想，若他们串通一气，只为了让这小白脸占本小爷的便宜呢？三娘扯了扯我的衣袂，我扭头望她，她皱眉摇头，我估摸她的意思是我们惹不起上仙。

        我心想一堆大小神仙上门找麻烦，若真要打起来，我和三娘绝对是打不过，不如先趁着这位叫重明上仙道歉当口，好好损一损他，也好杀杀一众神仙的锐气，便装出副不屑的样子，“如今的神仙们倒真会欺负人，合谋占了本小爷便宜不说，这道歉都还趾高气扬的，真真世风衰败！世风衰败！”

        说话时，三娘掐了我两次。我不觉疼，反而有些肉麻，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众神仙闻言，纷纷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由此我推断眼前的重明上仙，空有上仙的头衔却不大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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