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老虎小花

我边安慰孽徒边估摸着宫里出大事了，掐指一算，倒没什么大事，心安了一半，却刹那怒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杀了那小白脸。

        我伸了个懒腰，淡定道：“十三，为师困了，你若没事，便去院中戏耍，要嗑瓜子的话，客厅桌上还有些，若嘴馋了想吃麦芽糖，厨房还有一大块……呃……不过麦芽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你一副伶牙俐齿，要吃坏了，便可惜了。”

        话毕，我想起内侍追小黄出去的一幕，心中暗喜：孽徒，为师这般戏弄你了，不怕你不走。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想孽徒走。即便孽徒心里只思慕子渊那小白脸，我都不想她走，更不舍得她走。即使她的心不在我这，她的肉身也在我这。毕竟她那副身子是靠我割那几块肉长出来的，我们便算得上骨肉至亲。

        为让孽徒对小白脸死心，我曾试探孽徒，不想她对小白脸真真执念太深。

        我说，“十三，为师救你那一夜差点冻死在极北，你该感恩，与为师长长久久才对。”

        孽徒说，“师父，你不是说，十三上辈子欠了情债，这辈子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还债的吗？”

        我说，“这个……呃……对，你这辈子，便是与为师还债的。”

        孽徒说，“师父，你又骗我，那时我问你，你不是常说，我欠的情债是个女子么，师父你是个男人啊。”

        我瞪眼说，“十三，为师不是个女子，小白脸又是女……？”

        孽徒赶紧插话说，“先生袅娜，非女子能比。”

        我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与那小白脸才相处几日，便这般死心塌地？”

        孽徒不语，一脸的心事，我说，“十三，你不会，思慕上小白脸了吧？”她低下头去，两颊微红泛起浅浅酒窝，似朵含苞的桃花，美得窒息！

        我望着十三两颊浅浅的酒窝，心痛起来。

        在极北救孽徒那一夜我差点死掉，却从未与她说起，只跟小白脸提及。小白脸为了缓和我与孽徒的关系，将此事尽数说与孽徒不说，还添油加醋，将我比作个父亲——他这招着实高明，让孽徒误解我对孽徒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父女之情，从而轻而易举将孽徒从我身边抢走。

        孽徒质疑道：“师父，你说谎了，你与先生说，那一夜你法力不济，无法御剑乘风，但我记得，雪域森林中终年狂风呼啸，这种极好的天气条件哪怕一点点法力，借风飞出雪域森林不过个把时辰，你抱着十三走了三日三夜说不过去啊！”

        我说，“嗯，为师说谎了。”我本以为，孽徒此生都不会知道，那一夜我另一半法力用在护她周全上。不想五年前在汨罗江畔飞升那日，我才晓得我瞒着孽徒的一切，她从某一日起便一点点知道了。

        孽徒装傻，是不敢思慕上我。她出思慕子渊，一半是真对子渊倾心，另一半为了让我对她死心。

        孽徒死于数月前的汨罗江畔，凡人传说我用内丹保住了她的魂魄，又舍身子与她融为了一体。

        这个传说我甚喜欢，却仅仅是个传说。这个传说前一半对、后一半半对，孽徒的魂魄的确是我舍内丹保住的，只她如今那一副身子，是挖心给孽徒惨死的小白脸的身子。

        小黄被强事件后不久，孽徒又一次来看我。孽徒是带着小花过来了，她与我说，“师父，小花上次冒犯了师父，是十三没带好，你可要收留小花啊。”

        我听得糊里糊涂，正想问小花是谁的时候，一只大的黑白花老虎笨拙地爬了进来。

        我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冤家路窄，小花便是那天躲在小黄头上骂我与孽徒是对狗男女那小东西。

        那小东西我甚喜欢，怎会不收留。孽徒得了我的话兴奋冲小花说，“小花啊，你听到了吗，师父原意收养你这只大肥猫了”

        我看了眼小花冲孽徒道：“十三啊，这什么猫，分明是一只老虎嘛！”，

        “老虎？，那么师父，小花是只什么老虎呢？”

        我又仔细望了望小花，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老虎，便问孽徒，“小花是你哪里弄来的？”

        孽徒吞吞吐吐，半响道：“城外坡上的竹林里”

        我笑了笑，“东北的老虎叫东北虎，小花是你在竹林弄来的，估计是只竹老虎，或……或是个新品种！”

        没过多久，小花便被证明不是一只老虎，起码不是一只吃肉的老虎。

        我第一次飞升上天后便没见过小花了。我听说小花后来死得很惨，它死的时候孽徒哭了仨月。小花是在五年前我飞升后死的。我曾让妹妹少司命调查谁杀了小花，她许怕我惹事含含糊糊说小花死于非命。

        我舍了内丹救爱徒那日，本想殉情与她融为一体，不巧妹妹赶来将我聚了孽徒魂魄快消散的内丹打入小白脸体内。我那孽徒便是借着小白脸的身子，飞升上天做了个散神。

        这几天我身体好了些，本想着偷偷去看孽徒，却又害怕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害怕见到上了小白脸身子的孽徒。

        妹妹猜到我心思，便与我找来乾坤镜，我便偶尔从镜中窥探几眼孽徒。

        妹妹将我的内丹打入小白脸体内时，孽徒的魂魄已残缺，虽飞升做了个散神，却是个魂魄残缺的散神，忘了前尘倒也说得过去。

        怕只怕她并未全忘了，某一日想起时，我早已老死。

        没了内丹我越来越像个凡人，一样会生老病死不说，还一夜愁白了头。我愁白了头那夜，是孽徒第一次魂魄游离，我太过担心便一夜白了头。

        这几日我身体皮肤一点点松弛，眼袋也越来越大，我越来越暴躁。妹妹安慰我说，我那东华妹夫最近闲得慌又在替我炼制仙丹了，经历上次失败后妹夫这次炼制的仙丹专门针对我这样丢了内丹的上神，不日将成。

        我见不得妹妹哭，便笑着配合她说：“真的吗，如是，甚好！甚好！”

        我晓得自己命不久矣。神与仙不同，神三魂七魄都融入了身体，身体不灭便灵魂不灭神身体不灭靠的是内丹，失去了内丹身体渐渐衰老，最终如一个凡人般形容枯槁地老死。

        我不喜看书，东华妹夫下凡度化我便有种意识，“道者，路也，路者，人走出来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籍那种东西，识文断字不成问题，传道便不成问题。”

        这一点孽徒本有继承我，后来却越来越欢喜看书，我听说她那厢刚飞升不久，便在天家天藏阁研习起来，甚为欣慰。

        但听说孽徒研习风月之书时，我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终究是我没教好她。

        下凡那三百多年，我仙姿算不得飘逸，但两条眉不仅浓黑，还被我化在一起，着实算个美男。

        犹记得一风花雪月的夜晚，一妓院一间香房的大床上，孽徒曾爬到我身上，骑着我眯起眼笑道，“师父，你眉毛都连在一起了，真不好看，等你今晚睡着了，十三一定将您的眉心处剪开了。

        我说，那么，为师今夜，不睡便是了。

        孽徒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一个翻身，睡到我边上，嘴里嚷嚷着：师父，您老人家不困的话，今晚您继续守夜，十三先睡了。

        昨晚为师不才守夜……

        一阵鼾声……

        孽徒十三身上的肉来自我身上，却一点没遗传我。不知遗传了谁心智较弱却天生一副伶牙俐齿，让我好生烦恼。不过许是这种烦恼，让彼时寂寞了数百年的我对未来有了念想，交了些狐朋狗友，不再只与小白脸一人交好。

        小白脸那人，从小师承屈子，屈子一心改革，对小白脸和影响颇深，是以他很小便立志报国。

        十四岁那年，小白脸苦求在楚王横前当差的大师兄景差，想让景差将自己举荐给楚王横，景差觉得他还年少，便婉拒了。

        小白脸天生一副女相，肤若凝脂，眉似刀裁，一双大眸美得窒息，眨呀眨呀地，见者无不称赞，“似天神下凡，若流星漫天！”

        古往今来，长着这样一幅皮肉的，大多天妒容颜，不赋才气。小白脸却心智聪慧，两岁便识文断字，五岁吟诗作赋。

        小白脸的名声，屈子虽有耳闻，却不大信。屈子不仅不信，还私下让侍女婵娟从市上买些小白脸辞赋回来。

        市面上小白脸那些辞赋，大多被商人润色过，缺了些孺子该有的稚气，是以屈子读完，大笑不止。

        屈子认为，一五岁的小毛孩，不管才学如何，辞赋中该有的稚气一点不会少，便认为小白脸，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然六岁那年，小白脸只身拦住屈子进宫车马自荐拜师。屈子一眼便从他一双慧眼中，看出了他天生才气，更对其皮相和壮举震惊不已。屈子让婵娟与宫中内侍通报：说屈大夫今日进宫见大王，过宫外时突发疟疾，已回府医治。

        自拜师起，小白脸便住在屈府，景差家境清贫，从小便借住屈府，是以屈府，便算得上两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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