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彼岸花开

我从小便很喜欢妖姬妹妹，更深知哥哥对她不是真爱，而是将她当做了神音姑姑，因此我不允许哥哥伤害妖姬，暗中将此事传了出去。此事在神族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哥哥在神族的地位，渐渐开始动摇。

        每一任神族的女祭司，十六岁成人礼时，都有一次解除封印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的最后决定权，掌握在哥哥手中。哥哥本可让妖姬解除封印，却为了有个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名义选择了沉默。登上祭司台的那一刻，妖姬妹妹的心便彻底死了。

        我因此对哥哥心生怨恨，我们渐渐决裂，不久我帮助妖姬逃走，哥哥一怒之下，将我囚禁在太古神殿中。

        我、子渊还有妖姬妹妹后来千万年的宿命，便是从妖姬的逃走萌芽的。

        出逃的妖姬妹妹，终于遇上了她生命中的王子--魔族的战神子渊。

        太古除了神魔两族，还有许多不大不小的部落种族，这些部落在魔族衰败之后，便归属了神族，却一直被神族奴役。子渊征战太古解放众族的英雄事迹，我妹妹寂落常常在妖姬妹妹跟前念起。妖姬妹妹本该对这个战神一见倾心，奈何她心已死。但子渊心未死，年少的他，对传说中神族女祭司和寂灭也就是我哥哥的爱情，早有耳闻，对妖姬一见不倾心才怪了。子渊爱上妖姬不能有结果的爱情，最终飞蛾扑火将她的心燃烧起来，却不想造化弄人啊！神魔自古势不两立不说，妖姬妹妹的生母，神族上一任女祭司，偏偏就是那个让子渊家破人亡的、抢走了他父爱的人。

        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妖姬妹妹被子渊的叔叔子淑献给神族送回了神域。子渊心若刀绞，人生最两难莫过于此：看着心爱的她被囚禁在太古神殿？子渊做不到。去救一个仇人的女儿，然后呢？抛弃仇恨和她比翼双飞？子渊一样做不到？魔族的战神，在爱情和仇恨面前，他发现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终日酗酒如命，一蹶不振。

        子渊的叔叔子淑其实对他隐瞒了他父母的感情。子渊父母是部落联姻，本就没什么爱情。上百年的情感，不过是同床共枕你不懂我，我一样不懂你。子淑看着侄子一天天堕落下去，终于向子渊道出了真相并讲述了他父亲和妖姬母亲爱情故事。子渊渐渐理解了父亲，更对妖姬妹妹母亲我的神音姑姑牺牲自己拯救魔族一事佩服不已，心中十分懊悔，当夜便乘坐骑穷奇赶往神域。

        便是在神域，子渊遇上了千万年都抛不掉的我。子渊来神域救妖姬妹妹，不想却无意救了我。子渊本想让我帮她救出妖姬妹妹，可我舍不得妖姬妹妹，告发了子渊他的计划彻底失败。哥哥为了引出子渊，将心爱的妖姬妹妹的命赌上，子渊中计被抓，却被我从小崇拜并思慕上子渊的妹妹寂落所救。

        父母死得早，我们是表姑带大的。哥哥刚开始思慕表姑的时候，不过是把她当做了母亲。

        父母湮灭之时，我和妹妹都还在襁褓中。母亲临终前，让哥哥照顾好我们，妹妹便成了哥哥最疼爱的公主。哥哥发现妹妹救了子渊，我们方知妹妹心事。许多年来，我们偶尔听妹妹说起魔族的战神，只当一个小姑娘不懂事仰慕英雄。不想这个英雄某一天会来到神族，会夺走妹妹的一颗心。

        为了妹妹，哥哥不得不饶了子渊。虽饶了子渊，但哥哥绝不放虎归山，这不仅为了妹妹，还是因哥哥嫉妒。哥哥嫉妒子渊可以得到妖姬妹妹的爱，嫉妒子渊可以解放众族被称作英雄，而他只能与神族的众长老们一次又一次妥协。他嫉妒子渊，所以要折磨他，让他签下了神族奴隶的契约。子渊的条件是放妖姬妹妹自由。我知道只要妖姬妹妹能获得自由，做什么子渊都愿意，他是真爱妖姬妹妹。哥哥本也想给妖姬妹妹自由，毫不犹豫答应了。

        子渊其实忽略了，没了他，妖姬妹妹还要什么自由？他甘心为她抛弃族人，留下来做神族的奴隶，她便能为他留下来，做神族的女祭司，百般挫折，有情人终在一起。妖姬妹妹作为女祭司，不能给子渊鱼水之欢，子渊并不在意，可妖姬妹妹在意，她想知道鱼和水到底有多恩爱，在子渊昏迷的时候，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他，于是魂飞魄散。

        子渊悲痛欲绝，投身合虚山熔炉殉情，魂魄化作了朝云，只望来世与妖姬朝朝暮暮。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刺激了哥哥。哥哥固执地认为，这世间不该有物种，更不该有爱恨，耗毕生神力灭世。

        寂灭！寂灭!--寂寞地毁天灭地！哥哥毁灭太古，只因不甘心，不想千般算计，终究漏了一人--我。

        那个时候的我，早已因嫉妒妖姬而渐渐思慕上了子渊，后来爱上子渊，因他救了我三次。子渊那三次都是去救妖姬妹妹的，却不想每一次都救了我。

        我要复活子渊和妖姬妹妹，岂会让哥哥灭世？我狠心地从背后捅了哥哥一刀，借着哥哥身体内那些神力，逆转了时光。

        太古回到了妖姬妹妹献身子渊的那晚，我本想我能改变已发生的悲剧，不想我和哥哥一样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人。我算漏了一直思慕着子渊的寂落妹妹。她因爱生恨杀死了妖姬妹妹，悲剧又一次发生，我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子渊殉情。我不甘心，更舍不得他灰飞烟灭，我怎舍得他灰飞烟灭？

        我耗尽全部神力牺牲了自己，救下了子渊和妖姬妹妹。灰飞烟灭的前一刻，子渊赶来了，我倒入他怀里，我撑着身子对他说，“子渊，这一世你救过我三次，我还欠你两条命……”子渊抱紧我，“寂寞，你不是舍不得我死吗？我……一样，一样舍不得你……，你要活下去……”

        我奄奄一息，扬起唇角，“若……若有来世，我只求做个女子，这样……我将视线转移到一旁傻眼的妖姬妹妹身上“这样……便能像她一样，给你鱼水之欢。”

        还真有来世……

        来世我真做了个女子，身份却与前世一样是个皇子，——东荒白民国的大皇子白民，昆仑虚第一美男十三。

        子渊转世做了我表哥，司幽国的大皇子司幽。我们前世没能在一起，那一生本天赐良缘青梅竹马，却不想被我狠心的爹，也就是如今九重天黄帝折磨成一段模糊纠葛，我前世“给他鱼水之欢”的夙愿，却成了我与来世的妖姬妹妹，九重天大公主瑶姬那场震惊四海八荒的乌龙婚事。

        我从“魇”中发现，我便是后来这面“魇”的主人睿辛的本体，他不过我一个半魂。我与子渊和瑶瑶那几万年的模糊纠葛，都是我神族二皇子寂墨的宿命。

        寂墨，寂寞！想来宿命真真眷顾我，我来世如愿做了女子白民与来世子渊司幽青梅竹马，却从小却被当做个皇子养大，与子渊注定是那句情深缘浅，这是我的宿命。

        宿命真真可笑，当初司幽在巴邑城替我择婿，将我推给瑶瑶，竟是听说了哥哥为让寂落妹妹对战神，也就是前世的子渊死心，给妹妹找个夫婿那段。

        最初从“魇”中看到这一段时，我心有些凉凉。妹妹明明没得到幸福，传这段的人真真缺德，妹妹因哥哥张罗的那桩婚事黄了渐渐疯魔，司幽依葫芦画瓢促成我与瑶瑶那场邂逅逃不过一样的宿命。我一见‘睿辛’误终身最终一样疯魔。

        “睿辛”，如今想来真真可笑，睿辛不过我一半魂，若按三生石上“名定姻缘”的命理，我两个半魂转世的名想必刻在了一起。

        宿命虽可笑，但真真眷顾我。第一世我那样爱子渊而不得，宿命帮我报了仇让他“来世”亲手将我推入他前世最爱之人怀抱不说，还对我愧疚一生，爱而不得一生，更替我照顾了瑶瑶一生。

        我曾体会过表哥误会我是断袖弃我那种痛，所以追求扮作睿辛的瑶瑶时，我才会一直不敢表明女儿家身份，不想是这一点终究害惨了我们。

        替瑶瑶渡劫前九九八十一天的头四十一天里，我没一日不活在等待的煎熬中，后面四十天里，睿辛圆了我一个梦。最终第八十一天，我梦醒后在嫁给表哥那日按睿辛安排自缢而亡。

        那时候我以为睿辛真圆我一梦，如今才晓得我那半魂睿辛骗过了所有人，与瑶瑶的一缕残魂融为一体。

        从我负心逃婚瑶瑶起，睿辛便找到了表哥。他告诉表哥我逃婚嫁给表哥是实情，并解除表哥眉心的封印，表哥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睿辛还告诉表哥，瑶瑶和我间注定一人会魂飞魄散，他不想让姐姐死，也不想姐姐的情人我死。他一生替人造梦让人抉择，自己却做不了抉择，所以找来了表哥做抉择。

        表哥没选择前世而选择了我。梦魇告诉他，让我忘记一切其实很简单，只消给我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中，我一开始误解表哥不欢喜我是因他是个断袖。睿辛的姐姐我的大表姐瑶姬，从我们这段三角恋始便是我从九重天找来的帮手，我的目的是为了演绎一场生死虐恋给表哥看，让他同情并爱上我，不再做断袖。

        这个梦境便是睿辛圆我那个梦。那个梦是这样的：我很伤心！我不是断袖，一个女子怎么做断袖？但我爱上了断袖表哥司幽。

        我想向表哥坦白自己的女子身份，却怕他因我是女子做不了断袖拒绝我。

        我找来了九重天的大表姐瑶姬。让她帮我追求表哥。表哥设计巴邑城我与睿辛的邂逅。我佯装思慕上了睿辛，表哥相信了。表哥认为我害怕失去睿辛不敢坦白，情深时发现了睿辛是他大姐瑶姬假扮，和我一样都是个女子。

        一如我们那段，真相总让人撕心裂肺，我们都以为对方是命定的皇子，互相思慕情深不渝真相大白，我痛苦地离开了（我逃婚），瑶姬假装缠绵病榻，放出消息病逝。

        我很自责决心殉情，这时，表哥突然出现，抢过我手中神剑，“民民，你为何这般狠心，两次都要离我而去？”

        （表哥误认为我活在虚幻的梦中了，找来大表姐助阵捕获他的“芳心”成功）

        我扑进表哥怀中。表哥想我在想，‘表哥，我终将你个不正经弄正经了’。表哥在流泪，梦境果然管用。他在流泪，他想起了现实中瑶瑶死前对他的嘱咐：“帮我照顾民民，好好照顾她！”

        表哥自始至终以为梦境骗过了我，不想这本就是睿辛圆我第一个梦，我技高一筹嘴角扬起，梦圆了，梦又醒了。

        表哥在外迎宾，司幽国与白民国联姻，四海八荒的大小神仙大多给帝鸿面子，新房外围了个圆满，他只能在外应酬。

        喜庆的新房内，被血红窗花映得血红的烛火燃烧着，我对一面铜镜流泪，我说，“爱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我爱她，便不能看着她死。”

        我死了，死了前一刻，我这个灵魂碎片终记起了前世种种。前世我名没取好，寂墨，寂寞，终将寂寞一生。

        死的前一刻，我对正破门却未入的表哥说，“表哥，上辈子，我是个男人的时候，欠了你三条命，如今还了两条了，你且替我好好照顾瑶瑶，若……若有下辈子，我还欠你一命！”

        我偏头，眼睛盯着桌上那面铜镜，好像死不瞑目，魂飞魄散前，我含泪说，“瑶瑶，若有来世，我想做个美少年，如是，便能与你鱼水之欢！”

        我死后的那一段，此前我从不知道，如今却也在‘魇’中看到。

        瑶瑶化草重生却忘却前尘，深陷月姥和清淤那场“三生劫”中记起前尘痛不欲生，却被帮我一直照顾她的表哥感动，决定嫁给表哥。

        我委实无情，难怪会叫寂墨。我的一缕残魂投胎青丘涂山氏成了和炎帝不共戴天的青丘女帝姬，为了报仇我上九重天盗取命书，与瑶瑶并未蓦然重逢，却也让瑶瑶再次陷入无边苦海不说，竟还为了我一念成魔两次差点毁天灭地。

        这几天，我心很痛。我心痛，并不是因这世间，一位曾掌管世人夭寿不老不死的神正渐渐生老病死，我心痛瑶瑶上天前救了我却将我再次封印，心痛我们如彼岸花一样的爱。

        我爱瑶瑶，我爱师父，我爱大司命，怎舍得她死？她听说过我的前世，看透过我短暂的今生，我要救她，我要让她活下来。她曾认为活下来的我，或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一切，我便要让活下来的她，这一生永远不知道这一切。

        这一切便是，我明知太虚要让我们痛苦一生，还是试了太虚的裂魂之法，将我的魂魄从子渊身体里抽出。

        当然，我留了一手，我找来少司命帮我，她又找来她东华妹夫，我们一起让太虚灰飞烟灭。

        我灰飞烟灭前见到了子渊，少司命一直保存了他的魂魄。子渊不仅恢复了往昔的风采，大抵也恢复了部分记忆，他哭着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我，“表妹，两万多年前你那般死去，只为在这最美的年华里与她重逢，从此执她之手与她偕老，生生世世地在一起。如今她虽不记得什么了却活得好好的，你又怎舍得离我们……”

        我看着那张惨白流淌着血泪的形容，努力撑着伸手抚摸它：子渊你怎那么傻？一万多年前我为了救你表妹便与她一体而生，你怎还只将我当了她。

        “子渊，你忘了，我是太古之神，你将我埋在极北，下一个万年，便是我的来世，你若能活到那时候，我与你便能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惨白的那一张脸上唇角微微翕动，“一万年？”

        “是呀，你忘了吗，我早化作了一株檀香，是一株永生不死的檀香，我死后，你把我埋在极北，一万年后便能与你们长相厮守！”

        若不是真的死了，我大概永远不会相信，在这世间除了爱她，我竟还会那样地爱着一个男子，但遗憾的是，下一个万年，我再也见不到他们。——白民&睿辛

        然而，只一刻，我便又一次见到他们。我先见到了那一头皓月银发。她将抱住我的子渊一把拉起来揽入怀中，我飘起来正灰飞烟灭的魂魄望着那一幕撕心裂肺：“若没来世，该多好啊！”

        寂墨这备胎真没了来世，他其实活了过来。他的魂魄一样被少司命收入了聚魂伞，他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的结局，我从“魇”中看到了。

        寂墨不知道，大司命内丹进入十三体内后，大司命魂魄便一点从体内飘走附在了十三魂魄里，是以大司命才会越来越虚弱，十三的魂魄才会三五日便游走，他才能从“魇”中看到大司命的本体瑶姬所想。他裂魂而出被聚魂伞收集的魂魄里，一半是大司命的，东华后来便是靠这一半的魂魄救了大司命，又以另一半魂魄铸体救了他。

        大司命是个关系户，东华是大司命的妹夫。这一点他不如大司命，所以不是大司命忘了一切，而是大司命让东华帮他铸体时让他忘了一切。他忘了一切和大司命，公子渊生活在一起，从此“三人行必有我夫”成了大司命口头禅。

        后来的某一天，大司命怀了身孕。再后来的某一天，寂墨记起了前尘，却看到大司命公子渊你情我浓地养胎。他哭着要寻死，大司命骗他孩子是他的，他回想了过往觉得极可能是他的，便不寻死了。

        可没多久，他又看到大司命和子渊你情我浓，便又要寻死。大司命和子渊一商量，觉得既然他要寻死，便让他寻算了。

        他真的寻死了。死前他说，“若没来世，该多好啊！”

        大司命望了他一眼，又斜瞟了眼子渊，抬手摸了摸自己锅盖大的肚皮，泪流不止，“鬼扯，你若死绝了，孩子怎么办？”

        公子渊瞟了眼大司命挺起的肚皮，又望了眼他，伸手抚了下腰间的短琴，“胡说，若你不继续转世了，何人与我吹箫？”

        寂墨这备胎最终是被这样气死的，他死了眼睛却鼓得大大，好像在说，“你们这对天杀的狗男女，都坑了老子三生三世了，还想再多坑几生？”

        寂墨又被救活了，从此不再寻死。“魇”中是这样简单记录的，我却深知寂墨从此不再寻死。他不仅是不再寻死，而是一点寻死念想都没有。“魇”中只简单记录了他不再寻死，我为何清楚在没一点寻死的念想呢？没错，我发现我便是这个备胎寂墨。

        我某一天失恋了捡到了“魇”，对着它哭，然后自作孽地入了“魇”差点死在里面，是因我后来发现自己便是寂墨深陷其中了。

        如果你觉得我做了“寂墨”活下来这事算步步惊心，但不够诡异离奇，那么我再告诉你一点：如今泡杯茶和你一起慢慢聊的，除了我外还有我左边这位公子渊和右边这位大司命，我们仨人行必有我这个凡人被虐。他们两尊大神来到21世纪有一段时间了。

        我收留他们的本意是用他们的法力替我完成一部小成本仙侠剧，圆我做回神仙的梦想。不想他们到了这里法力时有时无——我要时没要我拼命赚钱为他们买单时便有了。

        最关键是，他们最近学会了网购，我这既要挣钱又要当管家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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