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记昨日书》杀青之后，舟君悦突然闲下来，学校请了一整个学期的实习假，课程都是自修，跟完组快放寒假了，索性也没回去，打车去自己买的房子里把行李放了，顺带给圣懿送了些物资去。

        瘫上床不过十分钟，就收到了舟洲发来的消息。

        ——悦悦，小姨寄了些大闸蟹来，你抽个时间回家吃饭吧。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边的小心翼翼。

        今天肯定是不可能了，舟君悦明天答应了跟慕烟一起去逛街，想着既然要出门，干脆就回趟家，想好了便回复了那边儿的消息。

        ——行，我明天回家，正好放寒假了。

        言下之意，要回去住一个月。

        第二天逛完街下午三点过左右，慕烟晚上还要去谈恋爱，舟君悦洗刷了几句她一天约俩的渣女行为，两人道别后，舟君悦开着自己的甲壳虫往家走，

        车渐渐驶入繁华地带，而后拐进一个小区，里面的绿化很好，是别墅群，房子与房子间间隔不小，道路也宽敞，像国外小镇似的。

        还没开到自己家，路边就突然跳出一个少年挡在车面前，舟君悦吓一激灵，还没缓过这个劲儿，那人就绕到侧边来敲副驾驶的门，舟君悦骂骂咧咧地解了锁。

        杨帆麻利上车，拍了拍她的肩膀，“哟，舟爷，巧了嘛这不是，我搭个顺风车，这破小区也太大了。”

        “”

        杨帆，一富二代，她发小,他们家是江城富豪榜上常年排前三的家庭。

        “你爸妈跟姜烈爸妈还有我爸妈打高尔夫去了，你放心回去吧。”杨帆长手伸到后面去拎起她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里的零食袋子，自顾自地挑了包小薯片出来，“舟爷越来越猖狂了哈，以前买了东西还往我家塞呢，分批拿回家，现在完全不care。”

        “”

        杨帆一系列开场白说完，发现舟君悦还皱着眉盯着自己，于是他也皱起眉，“开车干嘛，愣着啊！”

        无fuck说。

        舟君悦启动自己的甲壳虫，翻了个白眼。把杨帆送到了他家门口，那人抱着两包薅来的薯片站在外面恬不知耻地望着驾驶座的人，“舟爷，听说你们家做大闸蟹，我”

        回应他的是舟君悦的汽车尾气。

        舟君悦停好了车，确定家里确实没人之后，迅速冲回房间。卸妆，绑上高马尾，取下隐形眼镜换她的大黑框。而后她面对镜子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对自己竖起拇指：

        “不错，乖学生。”

        舟君悦回家没多会儿，家里的阿姨就来了，像是掐准了时间，舟毅和舟洲也回来了。

        “爸爸妈妈好。”舟君悦听到动静就出房间来迎接俩夫妻。

        稍显肃色的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再无别的表示，舟洲见冷场忙接过话茬，“悦悦回来了，剧组那边儿是不是结束了？辛不辛苦呀，好像瘦了点儿。”

        舟君悦抿唇，静默了两秒，轻声说了句：“都挺好的。”

        “啊，那就行。”

        舟洲拉着舟君悦讲了好一会儿话，其间舟君悦偷瞄了好几眼一言不发正在看新闻的父亲。

        饭菜上桌，舟洲给了阿姨一打螃蟹，阿姨欢欢喜喜回家了，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

        两夫妻偶尔交谈上两句，舟君悦沉默着一言不发。舟毅夹了块排骨进舟君悦碗里，后者客客气气地说了声谢谢。

        “多吃点。”

        “嗯。”

        “回学校了要好好学习，就算当编剧也要有足以支撑的内涵。”

        “好的。”

        “有时候犯过一次的错，不要再”

        舟洲轻咳一声，手肘碰了碰舟毅，舟毅适时住了嘴。

        “多吃点多吃点，又瘦了，别听你爸的，咱悦悦已经很棒了，大三就能给顶流写剧本呢。”舟洲笑着也夹了一块排骨给舟君悦。

        舟君悦应付地笑笑，几下吃好征得父母同意后出门散步去了，在外面乱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回家的时候，客厅没人，书房传来细细碎碎的交流声，舟君悦听不真切，轻手轻脚走近，本意是想打声招呼说自己回来了，走近了，那些隔着一层纱的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

        “不是让你别提高中的事了么，又提，回来一次提一次，本来悦悦就不想回来了，你还提！”

        “我知道，我不知道跟女儿说什么，想多说两句嘛，你看悦悦在桌上都不说话，在外面挺活泼的，我一不小心就”

        “算了算了，你以后注意点，水果记得吃，我先回房间了。”

        舟君悦听到这句魂都吓掉了，赶紧往反方向走，还边大着嗓子喊了几声，“爸！妈！我回来了，先回房啦。”

        吼完就开溜，听到她妈妈回了句好的。

        高中。

        舟君悦躺在床上回忆，高中似乎真没什么多美好的回忆，光顾着叛逆去了。

        从她放弃芭蕾开始。

        因为她放弃舞蹈，舟毅就一心培养她学金融。

        她脑子聪明，主科又好，班上常年第一名，跟同学关系好，班主任却视她为眼中钉。

        这个班主任格外势力，可讨厌她了，她一直很低调，不炫富，也不追求名牌，但是在那种贵族学校里面，就会被排斥，尤其是像她班主任那样爱收礼的老师。

        高二上学期突如其来的崩溃，坚持要休学，跟父母又哭又闹了好几周，最后决定去上艺术院校，去艺考班时，班主任怎么说来着？

        “舟君悦，就你这样的还想去学艺术？你要长相没长相，要后台没后台，就成绩还看得过去，你不踏踏实实学文化。”

        长相她都暂且不说了，没后台？舟君悦冷冷地笑，“是因为没给你送礼所以你觉得我没后台么？”

        班主任被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

        出去了待了大半年回学校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了，关系好点的同学说那个班主任没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这小半年舟君悦长好看了不少，班主任还说过自己去整容了。

        行吧，挺牛的这老师。

        后来不知道舟君悦怎么越来越拽了，高考为了不考金融系，比着戏剧影视文学戏的线考，物理化学直接交白卷。

        四科考了四百九十多，超了文学系十来分，然后把高中同学删完了，只留下关系稍微好一点的几个。

        高考成绩下来，父母失望至极，印象里该说的话都说了算上那句“你当初非不听我们的，要固执己见休学，你看看你现在”又被她的那句我物理化学交了白卷堵了回去。

        她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大着胆子哭诉了这十多年来她的待遇，最后很礼貌地道歉。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没能成为样样都好的乖学生。”

        “很抱歉没能成为可以接替妈妈的夏离，很抱歉没能成为可以做爸爸接班人的姜烈。”

        夏离是妈妈舞蹈班最厉害的女生，姜烈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最出色的小孩。

        本来舟君悦破罐子破摔而已，去自己学习附近租了房子，结果反而父母似乎开始反省自己了？甚至帮她买了那套房子作为成人礼送给她。

        也许吧，但常常还是和以前一样。

        有些东西，大抵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舟君悦，你看看夏离的舞感！”

        “舟君悦，腿拿高一点，你能不能对自己要求严格一点？”

        “舟君悦，慕烟每次都是全年级第一，你成绩不好就算了，舞蹈也跳不好！”

        “哪有哪有，舟君悦哪儿能跟你们家的孩子比啊。”

        反正永远永远，都是不好。

        进步是应该的，他们会说，不要沾沾自喜，一次不能代表什么，一次能代表什么的从来都只有退步的成绩。

        一路走来，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一句，“悦悦真棒。”

        从来都没有。

        那些话像梦魇一样，逃不开，醒不来，日暮途穷，万劫不复。

        舟君悦舟君悦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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